帝国时代 下

剧情片美国2005

主演:斯蒂芬妮·列尼达斯 艾米莉·布朗特 科鲁姆·费奥瑞 桑地亚哥·卡布瑞拉 詹姆斯·弗莱恩

导演:约翰·格雷 葛·艾坦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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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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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4-11 13:10

详细剧情

身为罗马共和国的统治者,凯撒获得了子民们的尊重和爱戴。可是,仍然有着一小撮的人,比如元老布拉塔斯和凯瑟斯,他们惧怕凯撒日渐壮大的势力,在暗地里结党营私,想要推翻正主的统治。在邀请安东尼入伙不果之后,他们将目标放到了角斗士泰安纳斯的身上。

 长篇影评

 1 ) 《乱》的25张截图及其他|太监文(上部)

这两天看完了黑泽明的《乱》。电影表现的日本战国风貌十分恢弘壮阔,另外色彩使用也特别有艺术表现力,让人忍不住想拍案叫好。这里我想记录自己觉得电影中耐人寻味的地方,同时也借截图欣赏大师的浓墨重彩之作。

第一幕

《乱》这部电影中场景的布置都很细腻讲究,开幕就是刻意摆好的场景:晴空下的一场狩猎。士兵们在山岗上等待猎物的出现。大块白云、起伏的广阔矮丘与人的形象相映衬,人与马都静止,给人一种史诗的肃穆之感。

但是如果完全静止,倒也有些无趣了。觉得这里很高明的一点就是它巧妙地把片头静态场景设置需要和狩猎中警戒的相对静止动作结合起来,静却也并不是拍照式的静,而士兵的一举一动,一瞻一顾都有相应的动因——他们确实在进行一场狩猎呀。

开幕的场景可谓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了,广阔的山丘草原,随行的将士人强马肥,天空下人兽相逐——却总觉得这是不好的暗示,毕竟军士之盛,兵燹之乱也。还记得后面二郎与诸军对阵时有一句台词也说,并不畏惧三郎及绫部藤卷的部队,我军“人强马肥”。而后的情节中的确再没有这样明亮的布景,整个故事的基调和家族的命运都在不可阻挡地衰落和毁灭。

大主公秀虎拈弓一箭

可以说这是全片中大主公秀虎最具英雄气的一个镜头,秀虎马上飞驰,鹰目凝神,射出飞箭。稍后我们再比较看这个画面。

秀虎在席间正是得意,却意外睡着过去,在大家等待时又从噩梦中惊醒突然冲出围场,这时的大主公与之前的气色全然不同了:惊恐,面色灰暗,双目圆睁,头上的帽子变得凌乱。连三郎都不可置信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样的表情!这里不免觉得日本人的精神世界也太过敏感(后面也有很多相关的表现)……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是,只有最后被驱逐的三郎在出围场前砍了一段树枝为父亲来遮挡阳光。这个细节与其他两位口是心非的哥哥对比,的确令人感慨。

我觉得这里的两张图是两个很有意思的场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儿子、臣子和盟友、对手分列两边。这两个场景都很有仪式感,放大一点说,有一种秩序感——《乱》的故事刚刚开始,秩序尚得以保持,而未曾料到的巨大混乱即将来临。

争端初露:小儿子三郎认为父亲想要退位让权、安享晚年的想法是老朽荒谬,将来兄弟之间可能会手足相残。而他说的话后来也不幸地被证实了:

容我陈述。你认为今之时局如何?——乃是六亲不认、弱肉强食之时世,我清楚得很。当然,过去父亲是杀人不计其数,为求生存,不择手段,才有今日。但是,父亲,我们也是生于乱世之儿子!怎可依赖这等儿子妄图安乐?我认为这样的父亲已错乱了,老朽了!

这话是整个故事的谶言。初看时我没注意,第二次又返回来细想,这话是什么意思?前面的话好理解,关键在于“我们也是生于乱世之儿子!”这句,大意是当今天下皆为虎狼,父亲也曾是雄霸之虎。然而,须知虎子亦为虎,我们也是虎狼,怎么能期待依赖虎狼来享乐呢?

果然,此后大郎二郎与父亲之间的矛盾越演越深,兄弟都有各自的权力和利益算盘。在大主公秀虎进入第三城后,生驹小泽两个近侍的背叛带来了一场可怕的灾祸。

当真是一副人间地狱之景。

我没有具体数过,但是大概看整个场景中的死人应该没有100个(?),数量的确不多,但仍然成功营造了兵燹过处生灵涂炭之感,这不得不说影片光线,色彩,燃烧等效果的运用都是极好的。在暗黑之中又透出可怖的猩红光线,把遍地的死亡和杀戮渲染地更加具有冲击力。

天顶的光线不是希望的降临,而是光明在无情地被吞噬。

 2 ) 心乱

这是一部足以载入日本电影史册的巨作,黑泽明用经典的剧本拍出了令人震撼的故事。

全篇中华丽的造型与化妆布景,实在是匪夷所思,在当时的年代绝对首屈一指。如果说影武者中还差些什么的话,仲代达矢的表演在这部片子中达到了顶峰,让我们见识了真正的爆发力。

影片中对于权利与人性的剖析淋漓尽致,让人不寒而栗,悲壮感来自于内心深处。并且很好地诠释了“红颜祸水”的意义。

从时间和制作水平上来讲,可以和《影武者》并称姊妹篇。

 3 ) 黑泽明《乱》:史诗级的气魄

重看: 日本版《李尔王》。黑泽明将莎士比亚的原著剧本注入了东方的古典文化,与《影子武士》一样,同为是黑泽明最有气韵的电影之一。当《影子武士》获得了戛纳金棕榈和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之后,黑泽明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但在“从心所欲”的高龄重负下,黑泽明竟还能编导出如此完美的大师之作,不得不佩服其旺盛的创作力,简直是文艺永动机。 黑泽明在本片的美学风格中,把东方式的写意构图与西方式的写实色彩相结合,使画面犹如古典油画一般富有质感,又不失山水画的磅礴意境。剧本虽然改编自莎剧,但却比莎剧的人物塑造更加丰富立体,每个势力代表的颜色区分了人物性格,与命运形成了统一的暗示呼应。例如太郎军队的黄色,是权和利的象征,这跟被予以君主的身份是相符合的;而次郎军队的红色,是在暗示之后剧情的霸道扩张,最终黄色被红色吞噬,与角色吻合。 整部片子的配乐只用了极简的鼓点等乐器,赋予了这部西欧的戏剧剧本一种东亚古典民族特色的形式。开篇大量留白的绿色突出了人物的运动感,导演利用了高山、草原来代替摄影中的空白区域,人物的渺小与大自然的威严壮阔形成对比,在高明度色彩的背景下,人物身上的服装颜色便显得暗沉,也寓意着故事的苍凉悲怆。这种鲜明的留白构图方式既添加了东方绘画的美术风格,又奠定影片的史诗基调。导演以固定长镜头来表现大场面的调度,营造出了舞台化的场面效果。虽然缺少了很多匹配剪辑的工整感,但这也使战争的纷乱在黑泽明那年老色衰、已近失明的眼睛下徐徐展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权力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每个人心中的欲望。在权力的诱惑下,人性的弱点便被逐渐勾勒出来,一个个人物的群像在宏大的史诗下被塑造成立体的典型。这或许是人性真实的揭露,也或许是人性虚伪的扭曲。结局剧情的反转,更为精妙之笔:在如血的残阳里,一文字家族彻底覆灭,只有盲人鹤丸的身影孤独地站在城堡的废墟上,手上的佛像画掉落了下去。面对人性的相互厮杀,天地神佛亦是无可奈何,只能静默旁观。剩盲者活…… “我没有路,所以不需要眼睛;当我能够看见的时候,我也会失足颠仆,我们往往因为有所自恃而失之于大意,反不如缺陷却能对我们有益。”——莎士比亚《李尔王》 (重评因字数限制,于是改长评)

 4 ) 莎士比亚四百周年祭,宜观此片

是北京电影节的倒数第二部影片。之前看过黑泽明的罗生门,然后就凭借着我懒散的性格,没有对此导演再作深究。只知道是数一数二的大师,谢天笑最爱的导演。然后北影节买了票。
我习惯在看某一部电影之前,只对其做非常少量的了解,此次电影节,有很多甚至根本查都不查,看着片名就买票。这部《乱》,我所知道的相关信息只有这样几个:黑泽明,日本,4K修复,好片。然后就抱着这么一个空白的大脑去了科技馆影院。
开头就是一个血红色的“乱”字,笔迹粗粝,直截了当,刺人双目。然后就是打猎饮酒,谈论家事。这里注意到一个细节:虽然三郎最口无遮拦,但是父亲睡着之后,只有他还在担心父亲会被晒到,挥刀砍下树枝,插在父亲身旁作荫凉。从开头就可以看出只有三郎真正关心父亲。然后就是分家业。折箭处,三郎费劲甚至要利用膝盖来折断三根箭时,影院里有小规模的笑声。虽然这个情节可能可笑,但我觉得恰恰是非常悲凉的地方。他可能想借此表达这样一个观点,即:一束箭折不断,不是因为它们有多团结,只是外界力量不够大而已。在乱世之中成长起来的兄弟,又怎么可能会真正团结起来呢?另外两个兄弟,太郎和次郎,虽然在假情假意地自谦和推辞,其实这反而是东方式的一种邀功,可以类比为《李尔王》中,大女儿和二女儿对父王的甜言蜜语。慢着,你说什么,李尔王?
到这里我突然反应过来,一位王者长辈,要将财产分给三个子嗣,这个结构和李尔王非常的相似啊!然而当时我并没有肯定就是李尔王,我一直想的是“这和莎士比亚的一出戏很像啊!叫什么来着?李尔王还是麦克白?可能是李尔王吧?”
然后,果不其然,剧情向着“该莎士比亚戏剧”的方向走去了。武断且偏信的父王将三郎及一位直言劝谏的亲信驱逐了。三郎受人赏识,亲信离开偷偷关心老主公去了。这个地方甚至有一点古代中国的感觉,那种淡泊的告别,那种义气,他们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能够存活于世,而是为了忠心,为了义气活着。啊,这种诗一样的价值观,真的只能存活在古代了。
再然后,就是一系列的争夺,一系列的驱逐,一系列的逃亡。老主公被老大逼着签字画押,为了自己的尊严出走大城,心里想着“反正我有地方去,一个儿子不孝,大不了不要,我还有一个呢”(这个心态也是要不得啊哈哈),却不知两位早已互通了书信,串通好了来驱逐父亲。老父的颜面在老大老二处已然丢尽,城门在他身后关上的那一刻,脸上分明是悔不当初的绝望。也许是乱世之中的他,没有管教好乱世之中成长的孩子,也许是他终于洞悉了人性深不见底却显而易见的自私。因为他自己,不也是那样的暴君吗。烧毁别人的城池,杀掉女孩的父母,还要那受害者嫁入自家,每时每刻要她惦记着仇恨。暴戾的基因,实则一直都在的。
而出逃的老主公这时还是那么死要面子,坚决不肯接受老三的帮助,认为自己愧对了他,愧对了唯一一个正直的人,他为此感到惭愧,却因此陷入了更深一层的陷阱。三郎的部下都和他本人一样,忠心耿耿,所以他们抛弃了三城,投奔自己的首领去了。三城被老大占领,老父被诱骗着进入了这座城池。好一招请君入瓮啊。老君一入瓮,外面的人可就开始点火烧水,纷纷拿箭往里插,为的是让这老君死透了好分赃。
但是他们错了。偏偏是求死心最盛的人,毫发无伤。这里的战斗场面不能说燃,但实在是触目惊心。鲜红色油漆一样的血液并不真实,却比真实更可怕。那鲜红色如此刺目,像开头的题字一样,直截了当。
直到后来碰上了鹤丸,当年那场暴君事件的幸存者之一,为了活命被挖掉双眼的人,他给老主公吹了一段笛子。我已记不起旋律,但是那笛声高处刺耳,破音处亦刺耳,处处都是一个瞎子对一生冤屈的控诉。这笛声在凄凉的夜里响起,带着日式独有的单刀直入的感觉,和有如油漆一样的血液,有如开头的题字,都如出一辙地鲜艳刺目。这把笛子,就是鹤丸的魂吧。难怪之后逃亡的时候还执意要回去取。
一直跟在老主公身边的狂阿弥,却一直以一个弄臣的身份,表演着真相。像是个旁白,但是比旁白的形式更加丰满。他想跑,虽然没有人管他,却也跑不得了。他的行为并不像是部下对上司的忠心,而更像是朝夕相处的感情吧。虽然大家都只把他当个小丑,但他对老主公的感情早就成了无可奈何的亲情,想走而走不掉了。
现在我想画风突然转变一下,说一下两个女性角色,大嫂枫和二嫂末。阿末一直都是受害者,自幼父母双亡,还被凶手带回去,只为让她培养出仇恨来。可是她信了佛,以便让自己内心更加平和,其实这也只是她在这个悲惨的世界里寻求的一点心理安慰,不至于让仇恨的情绪毁灭自己罢了。她微笑着对老主公说,我不恨你,其实就是对他最好的反击。后来,她又无端成为了必须死的人,但她直到临死前,还在劝导弟弟信佛。啊,多么善良无辜的一个死者啊。那么阿枫呢,她的第一个镜头出来我就觉得她不好惹,其实也是她,最直接地导致了老大与父亲的争端。渴望对权力的完全掌握,本来是让位于对父亲的尊敬的,但是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够把那欲望挑出水面。还有她走路的声音,纱质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隐忍的权威就在那里面。但是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的是,她制服了次郎之后,并没有杀他,而是与他发生了关系,确认了自己从属于太郎。我纳了一会的闷,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他呢?后来我明白了,这是那个时代的女人,至聪明的做法。没有人会承认一个女人的权威,而她作为一个古代的夫人,也并没有其他的资源可以来达到她的目的。她有一身的功夫,但是那些只要制服最大的当权者就够了,自己的美色,是最有力的资源。于是她在各种软磨硬泡之下,得以让次郎起了杀掉阿末的心思。但是迎来了一位忠臣的侮辱。看到那个石头狐狸头(明明是微笑的狗头好吗!)时我分分钟想笑场,这道具做得,简直表情包大帝啊!(好吧这才是画风的转变)
后面的事情,简略说明的话,就是主公跑丢,三郎寻父,三方混战,太郎被杀后阿枫假归顺,真实意图暴露后被杀(鲜血喷墙什么的真的特别震撼),三郎寻得老父,凯旋归来之时突然被刺,老父伤心离世,次郎孤军一支只能等死。三郎被刺,主公发疯之时,旁边的随从向天拷问,但是老天爷能做什么呢?这种“问天”的感觉,特别有莎士比亚的气质。那一段真的是对全片最佳的总结了。老天啊,他不是教我们自相残杀,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地上的人自相残杀,他却无能为力!这世上的所有人,为什么都在争夺痛苦,为什么都在争相死去!你看看那座城池,那里面的人正在争夺死亡,争夺痛苦啊!
果然是一出宏大的历史悲剧,很验证了我之前认为它类似于“该莎士比亚戏剧”的想法。所谓的“最后每个人都死了”。段子一样的语气,表现残酷的现实。最后一个镜头特有诗意,然而也格外让人唏嘘。本是凯旋的队伍,返回时却成了送葬的队伍,山上有一个影子,看起来疑似一个人影,镜头拉近之后,发现那确实是一个人。是又一次从一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鹤丸。他拿着拐杖小心翼翼地前探,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又赶紧回身。慌乱之中,手中的佛像掉下悬崖了。那尊佛像在影片中不时出现,许是想要表达“人世的苦难,神也无能为力”吧。鹤丸呆立风中,镜头拉远,结束。
结尾我几乎忘记了鼓掌,因为这个尾收得,实在是在意料之外,想想却又觉得十分合适。格外有一种日式的诗意。同样的诗意还表现在配乐上。表达凄凉情绪的笛声,表达紧张场面的鼓声,简单又恰到好处。尤其是那个鼓声,我觉得《爆裂鼓手》和《鸟人》的配乐似乎有吸取它的地方,和它有相似之处。
趁着刚刚看完的鲜活感受,就先写这么多吧,非常震撼的,宏大又诗意的悲剧。

 5 ) 《乱》电影剧本

《乱》电影剧本

日本黑泽制片社/法国克利尼奇影片公司出品
编剧:黑泽明、小国英雄、井手雅人
导演:黑泽明
主要演员:仲代达矢(饰一文字秀虎)、寺尾聪(饰太郎孝虎)、根津甚八(饰次郎正虎)、隆大介(饰三郎直虎)
译:李正伦

1.草原
围猎。
追捕野兽的士卒们,猛敲钲、鼓,螺号声声,此外还有猎犬的狂吠声。
一队骑马的武士,他们全都头戴蔺草编织挂着绸衬里的狩猎斗笠,身着方领直裰武士服:左手戴着皮革护手,背挎箭壶,腰系鹿皮战裙,一身远行狩猎的打扮。这队武士迅如疾风般地驰骋于草原。人马过处,夏草随风俯仰。
一位武士纵马疾驰,跑在队伍最前面。他拈弓搭箭,瞄准野兽。
此人随风吹拂的白发白髯,童颜赫赫,双目炯炯,不仅有压倒千军万马的气势,而且生就一副凶神恶煞的相貌——这人就是一文字秀虎。

2.高原
这个高原有三条岔道儿。两条分向左右,通向连接高原的大山,一条通向地势渐渐趋于低缓而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三条道路旁边各有一所帷幕,每个帷幕的门帘上都各染一个徽章——一字、圆形藤花、蔺草斗笠。每个帷幕之前都聚集着一大群亲兵和驱赶野兽的士卒。
所有的马匹无不汗水淋淋,以致遍体闪光。这些马都在俯首吃草。

3.带一字徽章的帷幕

4.带一字徽章的帷幕之中
一文字秀虎坐在中间。秀虎左边是他的大将藤卷信弘、绫部政治,以及他们的亲兵。秀虎右边的是他的嫡长子太郎孝虎、次子次郎正虎、三子三郎直虎。秀虎的重臣平山丹后、生驹参议坐在秀虎对面。酒肴摆在中间,他们正在举杯畅饮。
绫部:今天的围猎,收获最大的就是射死野猪的秀虎阁下,您得先喝一杯。
藤卷:这家伙突然从马前跳了出去,马一惊,我不但来不及射它,反倒摔下马来。
太郎:父亲大人,用那野猪做菜,在这里吃好不好?
秀虎:那是个老野猪,肉硬,有股土腥昧儿,实在难吃。就跟我秀虎一样,(眼珠滴溜乱转地看看藤卷和绫部)能吃么?
藤卷:蒸不熟,煮不烂,吃不了……哈哈哈……所以,今天陪你狩猎,目的在于巩固我们的情谊。
绫部:对,对。我也是想让我家小姐同三郎直虎阁下永结良缘,把联结一文字和绫部两家关系的纽带勒得更加紧些。
藤卷:且慢!敝人所思也在于此。一文字阁下,今天机会难得,敬请赐答:三公子的婚配是选我家小姐还是选绫部府上的小姐?
秀虎:这可让我为难了……小姐两位,可是公子一人……(苦笑)二郎这家伙如果未娶那该多好啊。
藤卷和绫部显出对立的神态。两人频频喝酒,彼此默默不语。以致举座沉闷。
秀虎看出气氛不对。
秀虎:狂阿弥!为什么不要一耍?
坐在一角听候吩咐的一个服装奇特、剃光头的汉子进前。
(这种人即所谓弄臣式的人物。战国时代(注1)侍于诸候左右,做些杂事,兼打趣逗乐,也供武士们取乐。这种人专说笑谈趣话,且通游艺。相当于后世的帮闲,中世纪西欧王室的魔术师。日本则称之为“佞童”、“童朋”。)
狂阿弥上前深施一礼,然后且歌且舞:

从那山到这山
飞来一个两个东西
如问飞来的是什么
原来头上竖着两只
又细又长,又硬又挺的大耳朵兔子

然后模仿兔子的神态,蹦蹦跳跳,十分逼真,十分有趣。
举座欢笑声骤起。
不过坐在末席的三郎毫无笑容。
三郎:喂,狂阿弥,那兔子是一只还是两只?
狂阿弥:啊?
三郎:是两只吧?(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藤卷和绫部)它们自己从两座山那边给我父亲大人送到嘴边上来了。
太郎:三郎,放肆!
次郎:别胡说八道!
太郎与次郎匆匆瞥了一眼上座,观察秀虎的反应。
只见秀虎手里拿着酒杯,脸几乎俯在酒杯上。
仔细一看,原来他在朦朦眬眬地打盹。
手里的酒杯落地。
举座大惊,注视着秀虎。
藤卷:累乏了。(回头看着绫部)我们暂时告退,等阁下醒来吧。
绫部站起,十分不悦,瞪了一眼三郎,便猛地挑开帷幕门帘而去。
藤卷面不改色,注视挑衅似的三郎,然后慢慢撩起帷幕门帘走出去。
太郎和次郎边往外走边说。
太郎:在贵客面前,你也不为父亲大人着想。
次郎:(悄声地)那是假装睡着了,如果不佯装睡着,你那胡说八道简直让父亲没法收拾那个局面。
丹后、生驹十分担心地面向相觑,然后看着秀虎。
只见秀虎呼吸轻柔,沉沉入睡。
盛夏的太阳照着沉沉睡着的秀虎,三郎折下几枝早开的胡枝子花给父亲遮阳光。

5.层层乌云
浓云漫卷,奔涌不已。
云岭层层,染遍斜阳余晖。

6.一字徽章的帷幕外面
丹后窥视睢幕里面的动静,太郎、次郎、生驹走上前来问他。
太郎:还睡呢?
丹后:对,睡的实着哪。
次郎:这是过去不曾有过的事。不过一次围猎罢了,可是父亲过去即使攻占一座城池也没有象现在这样,显得这么疲劳。
太郎:太阳偏西了,该把老人家叫起来吧,况且藤卷阁下绫部阁下也在这里。
在草丛里躺着的三郎翻身坐起,打了个呵欠。
三郎:该注意的是父亲的情况。往常总是鼾声如雷,可是今天一点也听不见。奇怪极了。
三郎说完朝帷幕望着。
太郎、次郎、丹后、生驹也随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那幕幔摇动,秀虎撩开幕幔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副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的表情,二目无神,眼睛发直。
那形象明显地表现出衰老。从他面部表情上再也看不到围猎场上那叱咤风云的气魄,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太郎他们一时面面相觑,跑到秀虎跟前。
太郎:父亲大人,您怎么啦?
次郎:您哪儿不舒服?
秀虎:别大惊小怪!
然后他慢声慢语地说下去。
秀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衰草遍地的荒野……我在那荒野里……走啊走啊……走了很久也没碰见一个人……不管怎么喊怎么叫,也没有一个人应声。……后来,这盛夏的凉风使我感到秋末冬初的大风一般,把我冻醒。
人们对于秀虎这认认真真的话无不侧耳倾听。
秀虎:……等我醒过来一看……只有我一个人,孑然一身……孤零零的一个人哪……这种孤独使我揪心,使我毛骨悚然,立刻翻身而起慌慌张张跑到外面……简直成了笑话……太郎说话声使我清醒过来,定睛一看,我的儿子不就在我的眼前么?太郎在,次郎、三郎也都在。
秀虎仿佛此刻倍感自己儿子们可爱,注视着太郎、次郎、三郎。
三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这般表情。您的气色很不好啊。
太郎:三郎,你少说!父亲如此惦念着我们,难道不觉得难能可贵么?
次郎:不过,我不认为方才父亲说的话是真实的。我们没有父亲的指挥什么事也办不成。照这样下去,能说我们靠得住吗?
秀虎:别着急,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今天,也就是现在吧,我就说一说。既是该说的时候,也是该说的地方。而且,希望把女儿嫁给三郎的藤卷阁下、绫部阁下也在。谁去把他们二位请来!

7.层层乌云
乌云的一部分已成黑云,远处也出现雷雨征兆。远远传来雷声。

8.高原
从高原往下看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落日余晖洒在这邈邈平野,大中小各异的城池象剪影一般浮现在眼前。
秀虎靠着胡床,对围着他而坐的太郎、次郎、三郎、藤卷、绫部、丹后、生驹以及其他侧近中的重要人物说话。
方才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此刻几乎踪影全无,说话时的语气也显得精力充沛。
秀虎:我一文字秀虎(指着远处一个小城)生在那个小城……那时候,在这海野平原上,许许多多大小诸候你争我斗,互相攻伐。我秀虎十七岁时在那小小的城堡里高举大旗……兢兢业业五十余年……终于把这海野平原纳入掌中,在那座城(指着远处一座大城池)头上高悬起我的旗帜。……后来和现在在场的藤卷、绫部两家激战数次……总算能够象现在这样和两家休兵止战,情谊相通,言归于好。……然而我秀虎已经年届古稀……
他说到这里长长吁了口气,显得有些吃累,可是他忽然睁大眼睛环视大家,然后接着说下去。
秀虎:从今天起,我把这一家之长的家督大任让给我的嫡长子太郎。
一直鸦雀无声听他讲话的人们此刻无不吃惊,纷纷议论之声骤起。
丹后与生驹不由得面面相觑。
注视着秀虎的丹后膝行而前。
丹后:尊敬的阁下,我觉得此事未免过于唐突……
秀虎:不!这是我一直思考了好久的。我想,自己引退,把国家交给年轻人治理的日子必然到来。你们好好听着,我认为现在正是时候。我重复对大家说一遍:从现在起,太郎是我一文字家的头领,这个国的国主,我把主城让给太郎,我自己迁往副城。只要三十名近侍随从,只保留老主君的名目和仪仗,至于国事以及兵马大权全归太郎掌管。你们大家要记住,务必遵守。
与会诸人不禁茫然若失。
丹后,生驹等重臣对于秀虎如此宣告也忧形于色。
藤卷、绫部不由得彼此瞧了瞧对方。
次郎非常不满。
次郎:记住了。但是我和三郎希望今后仍由您发号施令。
秀虎没料到次郎提出这个问题。
秀虎:次郎与三郎住在第二城和第三城,协助主城的太郎。我有时作主城之客,有时作第二城或第三城的客人,这样安度我的晚年。
三郎:(自言自语地)悲哉,老矣。
这话听起来似乎冷酷无情,但他那思想深处却充满对老父的关怀。
太郎往前挪了挪。
太郎:启禀大人,我固然理该继承家督之任,但是此刻还希望您改变主意才好。
秀虎:为什么?
太郎:尽管我是嫡长子,但是代父主持国政,还是力有未逮。我一直去八幡神官祷告,如果神佑父亲能长寿百岁,即使削我的寿数也心甘情愿……
三郎:哥哥的确会说好听的话,我可不会满不在乎地这么说,因为我觉得实在难为情。
秀虎:你这个乖僻家伙!你以为方才太郎的话只是为了取悦于我么?
三郎正要申辩,次郎插话。
次郎:父亲大人,三郎的话您别计较吧。我的心情和哥哥是一样的,很想常绕父亲大人膝下,不离左右。不过,我认为为了请父亲安度晚年,我们现在正是担负起重任接受锻炼的时候。
秀虎:你说的很对。你把那箭壶递给我。
秀虎从箭壶抽出箭,给太郎、次郎、三郎每人一支。
秀虎:你们能折断它吗?
三个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地接过来,每人都轻而易举地把它折断。
秀虎又给每人三支箭。
秀虎:好,一起折三支看看。
三个人谁也折不断。
秀虎:一支箭轻而易举地就折断了,可是三支成捆的箭就折不断。假使将来太郎遇到难以逾越的难关,只要你们兄弟三人同心合力,那么,我们一文字家也好,这个国也好,一定坚如磐石。
三郎把手折不断的三支箭往膝盖上猛按,结果喀吧一声全断了。
秀虎以及在场的人无不大惊。
三郎:父亲大人,三支箭成束就不能折断这话还不能说。
秀虎:(十分不悦地)这个乖僻家伙,又在这儿胡开玩笑。
三郎:胡开玩笑的是父亲大人。因为您刚才就突如其来地开了个玩笑。
秀虎:你说我开玩笑?
三郎:对。我不知道您是因为忽然老了呢,还是由于发了疯。
秀虎:住口!怎么能跟你父亲这么说话!你说我的话哪一句是疯话,哪一句是上年纪的人说的糊涂话?
三郎:好,那我就跟您直说吧。第一,您是怎么看待当今的世态的?这是一个暴露了丑恶残酷的人性,如果不把义理人情扔个一干二净就活不下去的世道!
秀虎:这事我一清二楚!
三郎:是这样吧?父亲您是不知道您曾经是杀过多少人的人,也是在冷酷无情的世道中生活过来的人。不过,父亲大人,我们也是这末世、乱世的人哪。您只以为我们是您的儿子,就靠着这种感情幻想从此能安度晚年,所以我只能认为您是疯了,只能认为您是老朽了。
秀虎:(语塞,然而立刻勃然大怒地)好,明白了。你这话是说,根据事情和情况的变化,就不认为我是你们的父亲而背叛我么?
三郎:这您就又糊涂了。跟您说有人背叛您的人可不背叛您哪。
秀虎:那么,你是说太郎和次郎怀有逆心吗?
次郎:三郎是看哥哥继任家督而心怀不满哪。
太郎:三郎,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向父亲大人进的谗言么?即使你是我的弟弟,按实际情况我也不能视而不见。
三郎:父亲大人,三支箭的训诫刚刚说完就出这种事,照此看来,弟兄三人不久就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了。
秀虎:不成体统!你打算践踏我的志向和希望么?那也好,既然你说当今之世已经没有父子之情了,那就不如干脆断绝父子关系,从今以后,纯属路人。赶快走你的吧。
丹后:阁下,为什么说这话呢?
秀虎:丹后,你别管,对于三郎,我一直最疼他最娇宠他,可这都错了。是我把他惯得如此傲慢,现在后悔已晚。腐肉尽管是我自己身上长的,那也只好切除了事。
丹后:请等等……世子三郎说的话非常直率,难道您听起来是非礼和悖道么?我倒认为那是真正出于诚实人之口毫无虚饰的话。如果您能倾听,您就知道,他谈的是正大光明之事而非谬误。
秀虎:住口!
他刷地一下拨刀出鞘。
丹后:阁下,您疯啦?直言不讳才是我们侧近之人的职守。您就是朝我动刀,我丹后决不后退一步。希望您马上取消方才在这里发表的极其轻率的命令。
秀虎:我不许你说话!
丹后:不能不说!
秀虎:给我退下!
丹后:不退!
秀虎:你无礼!你这傲慢和三郎一个样。已经到了不能原谅的程度。你们一齐给我走。
藤卷与绫部,以及在场诸人,看着父子、君臣相争,实在难以插嘴,只有心境黯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9.层层浓云
暮云叆叇,将掩落日,残阳如血,甚至使人感到预兆不祥。

10.高原
三郎曲肱为枕躺在芒草上。平山丹后坐在他身旁。两匹马在一旁吃草。
“难哪!”三郎仿佛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
丹后:三郎阁下,今后怎么办呢?
三郎:不是……方才我说的“难哪”是指我父亲处境困难。我想到他的归宿都痛心哪……丹后,你这家伙糊涂透顶。
丹后:我丹后什么事情糊涂了?
三郎:你庇护我,可结果和我一起受到流放……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离开我父亲这是错误的。
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两人侧耳细听。
三郎:什么事都很难说一定如何,也许是追我们的哪。
两人飞身上马,扬鞭疾驰。
三郎和丹后纵马狂奔。
追兵五骑。
追者穷追不舍。三郎与丹后跑到断崖,前进无路,只好勒马停蹄,伸手抽刀,回头望去。
原来,追来的是藤卷及其随从四人。
藤卷:您为什么逃走呢?我的姑爷。
三郎:(大吃一惊地望着藤卷)姑爷?
藤卷:(下马)我这人是急性子,您先听我说吧。三郎阁下惹恼了父君遭到流放,这事我藤卷和绫部阁下从头至尾看个一清二楚。对于您这位被逐出国门等同乞丐的阁下……请原谅我说话很不礼貌,总而言之吧……呃……怎么说好呢……(想不出适当的词而着急)
三郎:(笑着下马)没关系。对于等同乞丐的我这个人怎么呀?
藤卷:对于这样的人是不能把自家的小姐嫁给他的。
三郎:你说的很对。
藤卷:且慢。我去问绫部阁下,他也不同意这桩婚事。我告别主君,说返回自己的领地去了,可是半路上反来复去地想,三郎阁下的话和举措,实在正确。而且很有趣。我想,这样的好人我怎么能放走呢,要他当姑爷吧,这样,我就回来了。可是一打听,您跑啦。您愿不愿当我的姑爷?
三郎:现在愿不愿意还……
藤卷:好,那就先到我的领地去吧,到那儿请您再好好想想。嗯,您这位平山阁下也是个非常好的人哪,有骨气。希望您也到我那儿,请您答应。
丹后:盛情厚谊,非常感激,但是碍难从命。
他说完对藤卷一礼,转身对三郎。
丹后:……我平山某不论干什么,决不离主君左右。
说完,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11.山顶
月出东山。

12.芒草平野
月光下,芒草叶闪闪发光。
月色金黄,芒草叶子金黄,踏上归途的秀虎的围猎队伍,行进在月光之下的原野上,宛如一群剪影。
秀虎在马上低着头打盹,信马由缰,在马上摇摇晃晃。
太郎和次郎望着秀虎的背影,对周围加着十分小心地悄声交谈。
太郎:次郎,你对父亲今天的言谈怎么看?
次郎:不能大声说。我认为不大正常。
太郎:毕竟上年纪了。
次郎:他从来就是这么个毛病,一遇上自己的事情就看得不够清楚。而且,年纪越大脾气也越暴,分不出好歹。
太郎:多年来就是这么任性,再加上十分固执又反复无常,使我实在为难。
次郎:(一笑)多亏这样,主持国家大事的权才落到哥哥您手啦。更重要的是你要安排周到,别因为反复无常又把给你的权收回去。
太郎:嗯……那就多多拜托了。
一直打盹的秀虎突然扬起头来眼望前方,然后大声传令。
秀虎:听着,点上松明!
太郎:父亲,月光这么亮用不着点松明了。
秀虎:胡说!我们要进森林了。月夜的森林更加黑暗!
太郎无语。
次郎冷眼旁观地看着默不作声的太郎。

13.第一城
建筑十分雄伟。

14.外廓内
小僮和步卒们抬着装着妇女用品和各种家具的两股队伍,彼此方向相反地走去。
捧着妆奁匣和小盒子的侍女们的这两支队伍停止前进。
侍女随从之下的太郎正室枫君看到队伍停下,不由得驻足询问。
枫君:什么事?
充分显出脾气暴躁的脸上,眉头更加皱紧了。
老侍女从前边跑来,跪下禀告。
老侍女:从主城向第二城迁移的老主君侧室夫人不给咱们让路。
枫君:(勃然变色)真不懂礼貌,我现在是主城的女主,怎么容许挡路呢!
老侍女朝前方的队伍跑步而去。

15.副城
秀虎站在窗前俯瞰外面。

16.外廓内
秀虎的侧室们让开路,并且跪在一旁等候枫君队伍通过。

17.副城
秀虎:太郎的女人们为什么让我的女人们跪着?简直是岂有此理!
陪坐在旁的生驹苦口劝解。
生驹:您怎么这么说呢,您既然把城主的宝座让给太郎,跪迎枫君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秀虎十分不快地关上窗子。
窗子刚刚关上就传来歌声:

让我的家归我吧
让我的土地归我吧

秀虎定睛望去,只见照例穿着奇装异服的那个狂阿弥边唱边舞地从屋子一角跳出来。他继续唱道:

村里的长者是个好老汉
最后他成了田里的稻草人

秀虎:(大怒,瞪大眼睛)你是说我是个呆子?
狂阿弥:哪能,哪能。呆子是我。(指指自己)是身为弄臣,逗主君一乐的我狂阿弥……不过老主君……(指指秀虎)您倒是个老木阿弥!
他说完便嘻嘻哈哈地逃开了。

18.指挥楼最高层
太郎与枫君站在窗前远眺。
太郎:枫……一旦成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再来看这景色就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枫君对于太郎的感慨反应冷淡,毫不理睬,她走上更高的地方,只见这里空空荡荡,毫无摆设。
枫君:我记得很清楚,当初这里是安放徽旗的地方。
太郎:(点头)摆着徽旗和父亲大人的盔甲。
枫君:现在哪里去啦?
太郎:(毫不介意地)如今都送到父亲那里去了。
枫君:(皱皱眉头)甲胄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那徽旗……主君……那徽旗应该放在一文字家的头领跟前才对……
太郎:(有些为难)……老主君曾说过,只是名义和形式还按过去一样,所以……
枫君:没有形式也就只剩影子……
太郎:怎么这样说呢!父亲大人确实说过,这个国的头领是我。
枫君:好吧,那就请您摆一摆头领架子。
她站起来,从楼梯上朝下边喊。
枫君:主君传下来,去人把徽章拿到这儿来……把徽旗拿回来……
“是!”
答应了一声,随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太郎不禁呆然,站在一旁。
枫君斜眼看了他一下,立刻移步窗前,非常沉着地眺望外面的景色。

19.外廓内
城堞与石墙之间的甬道上挤满了人群,杀气腾腾,你推我挤相持不下。
人群中,那杆徽旗左摇右摆。
秀虎与太郎的亲信都在争夺那红地金字的一字徽旗。
人们大喊大叫:
“干什么?!”
“送回主城去!”
“一字徽旗是我们老主君的徽旗!”
“徽旗是头领的标志,这个国的头领是主君太郎!”
“不能给他们!不能给他们!”
“交还!交还!”
喊声四起,人们成堆成团地厮打在一起,尘埃滚滚,金字红地的徽旗被尘埃包围了。
站在城头望楼看热闹的狂阿弥,此刻大声地唱起来,且歌且舞。

那位主君啊
是个风中的葫芦
往那边晃晃
住这边悠悠

太郎的一个亲信仰头看见狂阿弥且歌且舞,不由得大怒,朝那城头望楼跑去。
狂阿弥继续唱道:

晃晃悠悠
悠悠晃晃
葫芦吊在主城上
开心又有趣

太郎的亲信跑上城头望楼一把抓住狂阿弥的前襟。
“你这么浑蛋!瞧我收拾你!”
他想把狂阿弥从城堞上推下去。
这时,嗖地一声飞来一箭射在那亲信的前胸。
只听他哼了一声,双手一松就从石墙上掉了下去。狂阿弥也向后退了两步跌了个仰面朝天。
秀虎的亲信和太郎的亲信,刹那间都大吃一惊,四下寻觅那箭来自何处。

20.第二城
秀虎在城楼的最上层,他一只脚踏在窗台上,挽起一只衣袖,一只手执弓,单脚站着。
那是一副凛然难犯的猛将神态。

21.外廓甬道
太郎的亲信们害了怕,夺路而逃。
他们扔下了从城楼上掉下去摔断脖颈的死尸。

22.第二城屯兵广场
第二城城门上挂着一字徽旗。
石阶下的广场上篝火熊熊。
秀虎及其亲信大摆夜宴。
他们的亲信们随着狂阿弥的歌声齐声高唱:

那位主君啊
是个风中的葫芦

秀虎望着这番光景且斟且饮。
突然有人大声问话:“谁!”
狂阿弥藏在秀虎身后。
担任警戒的武士喝问是谁的这个人,是太郎的亲信小仓骑兵总管。
小仓:我是主城的使者。
武士:去吧!
小仓进了屯兵场,来到秀虎跟前跪下。
小仓:禀报,太郎孝虎阁下今晚于禁城设小宴庆祝继承家督,请您光临……
秀虎:嗯……怎么?招呼来啦。
他动作十分敏捷地站起来。
小仓:生驹阁下也务必……

23.夜间的城楼
外面篝火熊熊。
窗子映出灯光。

24.指挥楼最高层
太郎和枫君平静地并坐在此。他们非常沉着。烛台的烛光通明,他们背后就是那插着徽旗和摆着秀虎盔甲的高台。
他俩前面摆着各种酒肴,离此不远处有个座位。
秀虎拾级而上。来到上面,他环顾四周。
秀虎:听说设小宴庆祝,只是我们几个人?
太郎:是!
生驹与小仓上得楼来并排坐在秀虎身后。
枫君:请父亲大人到这边。
秀虎:这个末座是我的座位?……你们把我看成什么啦?
枫君:看成我丈夫的父亲。
秀虎:就这个?老主君怎么啦?死啦?
太郎:别开玩笑!
秀虎:我没开玩笑。我不是说过么?保留老主君这一名称和仪仗,把这个忘了可不行。
太郎:我没有忘,我觉得倒是父亲大人忘了自己曾经说过,把头领的权力让给我太郎。
秀虎:不象话!我曾经说过把主城让给你,我迁到副城。当时甚至把我的随从数目都定下了。
太郎:那个数目虽然不多,但是他们所作所为是有目共睹的。那支歌算是怎么回事呢?
秀虎的亲信大概是喝醉了,传来醉鬼们常唱的那首歌:

风中的葫芦
朝你那边摇摇
朝我这边晃晃
葫芦啊
吊在禁城太有趣

人们哄堂大笑。
太郎:父亲大人,照这样我无以规范下属。
秀虎:都是赳赳武夫,不知道礼节进退。有时难免开开玩笑。
太郎:开玩笑也有个限度,这歌非常明显是在嘲笑我,对于这样的野蛮人,我手下的人予以问罪是理所当然的。然而父亲大人不问青红皂白竟然把我的家臣射杀。这样的事我不能坐视不问。今天的事我就佯装不知,但是请您给我立下起誓书,发誓今后不发生同样事件。
说完他目视枫君。
枫君从挂着“八幡大菩萨”挂轴下面的小几上取来写好的起誓书,交给太郎。
太郎接过来放在秀虎面前。
太郎:请在这上面签名按上血指印。
秀虎拿起来气愤地展开,瞧了一眼便怒形于色地瞪着太郎,然后扔给生驹。
秀虎:简直气得我说不出话来,你念给我听!
生驹拾起来照本宣科:
“起誓书
“一、本人让出一文字家家督之位。
“二、一文字家头领决定由太郎孝虎继承。
“三、今后对于太郎孝虎宰领,即使身为其父之秀虎亦须听命,不得违抗。
“谨以上述各条对大小神祗宣誓无误,保证实行。”
秀虎:怎么样?我能在这样荒唐之至的起誓书上签名,还得按上血指印么?
生驹:本来,这几条是您在藤卷阁下、绫部阁下在场的情况之下讲的。现在就没有计较这起誓书的必要了。
秀虎:……
小仓趁热打铁,把早已准备好的笔砚盒放在秀虎面前。一切都是准备得周到细致,看来这是蓄谋已久而今不过是付诸实行而已。秀虎立刻陷于困境,略显踌躇,随即愤然执笔签名,按上血指印,把起誓书扔给太郎。
秀虎:你还算我儿子么?
太郎:这是什么话!
秀虎:这就是儿子对老子的态度?……
他瞥了一下始终面无表情坐在一旁的枫君。
秀虎:母鸡出谋画策,公鸡按时打鸣!
他愤然而起,一脚把早已摆好的膳桌踢翻。
秀虎:我在这个城呆不下去,我还有一个儿子哪。
说完,踏得楼梯咚咚山响地下楼而去。
生驹站起身追去。
枫君向即将出门的生驹发了话。
枫君:给你添麻烦了。
生驹答礼之后走了出去。
太郎目送秀虎,他那苍白的脸上,表现出内心深处的内疚,以及直至此刻仍然动摇的心绪。
枫君:……我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被掳出城同你见面之后才以心许您的……然而我的父兄却被公公秀虎杀了……因为同你结缡居然又成了这个城的主人,从那时起,我是多么焦急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呀!
太郎听了她的话,不禁毛骨悚然地看着她。
枫君沉默片刻,她以异常的沉着环视室内。
枫君:……我的母亲就是在这个房间自裁的……
她说完,那两眼发出异乎寻常阴森的光彩,望着虚空,一动不动。
她那艳丽的身姿洋溢善森森鬼气。
太郎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自己连动都不能动了。

25.副城
和第一城比起来,那规模是小的。
但是那黑黝黝的城墙,总使人感到严阵以待,决不屈服的气概。

26.副城指挥楼一室
粗大的柱、梁纵横交错,尽管白天,然而这里依旧是昏暗的。
板壁上武器砍过的累累疤痕,仍然散发着当年死战的杀伐之气。
次郎在读他哥哥写给他的信,三名亲信——黑铁、白根、长沼——围着他。
次郎:我父亲要到这个城来呀!……让第一城城主给干干脆脆地轰出来了。
黑铁、白根、长沼面面相觑。
次郎:我哥哥这信上,不仅提到让顽固任性的老爹住在这个城里危险,而且还说,连父亲的亲信生驹也体谅哥哥这番心情。
说完把信递给黑铁。
黑铁草草看完信。
黑铁:嗯……真看不出这信出自太郎阁下之手,信上的话够绝的了……可是次郎阁下,您为什么孩子气十足地老老实实呆着呢?
长沼:照我看,接替老主君之位主持国政的该是次郎阁下。太郎阁下不能当此重任。
白根:如果我是次郎阁下,此时此刻我就豁出去了。
对他的话,黑铁与长沼深深点头。
次郎看着他们三个人,微微一笑。
他那面孔看起来象女人那样温柔,然而却是阴森森的。
次郎:照这么说,你们是愿意为我豁出去喽。
白根:您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长沼:到手的猎获物都跑掉的猎人,连猎狗都不跟他。
黑铁:如果阁下优柔寡断,我们就拿阁下当猎获物了。
次郎:我这群狗叫起来了!
这主仆之间象同辈人一样,毫无隔阂的交谈。从这里使人感到他们被一根牢固的纽带联系在一起了。
次郎:我翻来复去地想过,我只比哥哥晚生了十二个月,难道就因为这个,从今往后我就必须一辈子匍匐在他脚下?我要把这个枷锁打碎!
白根:阁下,您这才算好样的!……
次郎:千万别泄露出去,你们好好听着!我哥哥不成问题,扎手的是他的夫人枫君。
黑铁:不错。那位夫人配阁下正合适。我看你莫如把她弄到手!
次郎:别胡说八道。不过,首先得解决我父亲的问题。虽然说他从此不问政务,甘愿隐居了,但是他手下还有三十名亲信哪,而且全是一骑当千的强者。过不多久,我父亲就带他们到这儿来……你们说怎么办?
黑铁、白根、长沼三人几乎同时说出一句话:
“嗯……让他们进城可不好!”

27.副城城门
秀虎骑着马,带领生驹、亲信、侧室们来到城门前。
“我是秀虎!开门!”
一声断喝,具有压倒千军万马之势。
把守城门的武士从城门楼的箭窗窥视一下,连忙缩了进去。城门大开。

28.副城瓮城
(瓮城外面的是小门,里边的是大门。这个大门称作瓮城门。面对城外的小门称作城门。和瓮城比起来它虽然显得小些,但作为城门来说它还是够大的。)
护城兵匍匐迎接。
秀虎乘马而入。
秀虎旁是生驹。随后进来的是炎天之下;一路风尘仆仆的亲信们、小僮,以及疲劳困惫的侧室与侍女们。
秀虎面前的瓮城门也开了。
秀虎骑着马进了瓮城。
守卫瓮城门的士卒列队相迎。
秀虎:(对士卒头目)女人们都累了,让她们在背荫处先歇歇,给她们弄点儿水喝……我先到阿末那里去一趟。去告诉次郎,就说我等一会见他!
他留下话之后就乘马奔外廓的大道而去。

29.城内念佛堂
雄伟的外廓里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尼庵。
秀虎进了院子,向庵中喊:“阿末!阿末!”
无人回答。
秀虎推开庵门。
屋子里没人。
小小的须弥坛深处,挂着阿弥陀如来的画像。这画像在昏暗的光线下,仍然金光灿灿。

30.石墙
夕阳残照里,呈扇状弧形的石墙高高耸立。
秀虎远远地望见,一位身着窄袖礼服外褂的女人站在城墙上,老妪和侍女蹲在她的身后。

31.石墙上
末君手拿念珠,面对夕阳将没霞光四射的西方,合十默祷。
末君:南无西方极乐世界、三十六万亿、同名同号阿弥佛。
“啊!果然在这里!……”
秀虎喊着走来。
老妪和侍女看到秀虎,似乎有些害怕,匍匐行礼。
“啊,父亲大人!”
末君正要上来见礼。
秀虎连忙拉住她的手。
秀虎:免礼,免礼!好久不见你了,还是先让我看看你气色如何吧。
他象对待亲生女儿一般十分关怀地看着末君的面孔。
秀虎:你总是这么可怜巴巴的……每次看到你,我心里总是不好受。
末君强作笑容。
秀虎:……这就更让我心酸。
他转过脸去,可是立刻又扭过来抓住末君的双肩摇晃她。
秀虎:把你的父母近亲连同这个城付之一炬的是我……可你为什么那么亲切地看着我呢?……你满怀仇恨地瞪我吧,这样,我心里倒好受些。
然而末君仍旧亲切地看着秀虎。
秀虎:(感慨万端,抓着末君双肩的手不由得慢慢放下)……我之所以要烧城,是因为我那时处于骑虎难下之势……当时,你父亲只要打开城门对我秀虎低低头,我根本就没打算烧城,你父母也就……唉……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别在乎,你就恨我吧。
末君:我不恨您……一切都是前世的宿缘……一切都是佛安排的……
秀虎:又提佛……当今的世道没有佛了……如今是保护佛的梵天、帝释都被阿修罗赶得星散的末世,早就不是仰赖我佛慈悲的世道了。
末君仰脸望着感伤万分的秀虎。
秀虎也无限哀怜地俯视着末君。
次郎与长沼顺石阶跑上来。
秀虎:(看见他俩)噢,次郎来啦,这回我到你这里作客来啦……次郎……我对太郎完全估计错了。我已经没有这个儿子了,你也别把他看作哥哥。你先照我的话行事吧……
次郎:父亲大人,事情的始末已经从我哥哥的信上知道了。
秀虎:太郎给你的信?
次郎:……他的信上说……父亲的亲信净胡作非为,简直不能容忍。他再三嘱咐我,必须尽为子之道,郑重其事地接父亲进城,但是决不可让父亲那些亲信们进城。
秀虎:你说什么?你想让我把追随于我的人们扔在城外,让我一个人进城?!
次郎:哥哥是一文字家的头领,他的命令我不能不服从啊。
秀虎对于次郎如此寡情气得说不出话,浑身颤抖。
次郎:您如果以为这很难办到,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对我哥哥道歉,然后回第一城去。
秀虎:你说让我给太郎赔礼道歉,回第一城?!
秀虎气得不顾体面竟然痛哭失声。
末君听着眼前父子二人这般来言去语,惟有难过得眼含热泪注视着他俩而已。
她肃立在金色的残阳映照之中,宛如一尊痛哭的佛像。
远处传来非同寻常的声音——人喊马嘶。

32.瓮城门
护城兵一排一排地端着长矛,形成枪林,往城外驱赶秀虎的亲信:
秀虎的人们大喊大叫:
“不仅连水都不给一口还往外赶我们,打算干什么!”
“休得无礼,禀报老主君知道了饶不了你们!”
秀虎的侧室和侍女们在城门挤成一堆看着眼前这番情景。
狂阿弥离开大家,坐在一角手托下颏望着。
生驹站在大群亲信的背后大声质问:
“黑铁老爷、白根老爷,这样对待我们是因为什么呢?”
黑铁与白根站在那些护城兵后面笑而不答。

33.外廓甬道
秀虎、次郎、长沼跑来。

34.瓮城门
护城兵毫不留情地把秀虎的亲信推出瓮城,关上瓮城门。
外面拼命地又砸又推,瓮城门开了一道缝。
护城兵把它推严,插上巨大的门闩。
黑铁上前朝门外高喊:
“生驹老爷!生驹老爷!老主君发下话来了!”
和次郎、长沼一起跑来的秀虎停步,且听黑铁喊话。
黑铁:老主君说“今天突然来访,主人方面得做些准备,在准备就绪之前,大家在城外暂候!
秀虎气愤地看着次郎。
次郎估计秀虎一定大怒,做好应付的准备。
然而秀虎却出乎次郎意料,却是平静地看着他。——那是一双表现出内心十分痛楚的眼睛。
次郎不由得低下头来。
秀虎:算啦!我明白了!
他仿佛呻吟似地轻声说下去:
“你和太郎……一样……在你们眼中我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次郎: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么?如果只是您一个人,我们一定高高兴兴地把您请进去。
秀虎:你明明知道我不能这样行事才这么说的。
次郎:父亲今后过隐居生活,如果靠儿子照顾,您就不必带那么多人,孤身一人就行了……
秀虎:孤身一个能活下去的只有鸟兽……这种遁词没必要了!
秀虎挺了挺胸大声喊:
“开门!”
人们不动,只是看着秀虎。
秀虎目光锐利地环视众人。
秀虎:为什么不动手!我让你们开门,并不是为了让我的随从进来!是我要出去!开门!
护城兵们被他的声调吓住了,急忙开门。
秀虎大步走出城门,然后停步转身怒视次郎。
秀虎:关门!我再也不愿意看到你!
次郎伫立不动。
黑铁指挥护城兵关上城门。

35.瓮城门外
秀虎背对关上了的城门,叉开两腿怒目金刚似地站着。他看了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那些亲信和侧室们,突然纵声狂笑,然而立刻就丧魂失魄的一般,摇摇晃晃,险些跌倒。
狂阿弥跑上前去把他抱住。

36.夏天的原野
夏日炎炎,一丝风也没有。草原似乎被太阳晒死了一般。寂然无声。
秀虎那面一文字的旗幡寂然不动。
为数不多的树荫处,侧室们以袖掩面,在树下躺着。她们的身旁是精疲力竭、业已睡着的侍女们。这些人周章狼狈,形同落花。
他的亲信随从们,光着上身象具死尸一般,全都睡着。
秀虎虽然还没有显得落魄坐在胡床上,但那面色是凄苦的,两眼望着虚空。
生驹坐在他身后,翻着白眼看他。
他的随从们骑马跑来。
飞身下马,匍匐于秀虎面前。
随从甲:所有村庄连个人也没有了。
随从乙:要说还有人的话,那就是这个被扔在那里的唯一的老家伙。
随从把伏在马背上的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农卸下来。
那老农气喘吁吁地坐在草地上,胆颤心惊地看着秀虎,吓得发抖。
随从丙:米仓里只有一个空口袋,没有一家扔下一粒粮食。
随从乙:我想,农民怕我们,扛着粮食逃到山里去了。
秀虎茫然地听着随从们的禀报,但是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所以他只是似懂非懂地点头。
随从们把仿佛吓掉魂的那位老农象拽东西似地拽走。
生驹:(看着秀虎这副为难的样子)阁下,现在看来,我们除了去第三城也没别的办法了。那里本来是当年您高举义旗的发轫之处。我们先到那里,然后再……
秀虎:(瞪了生驹一眼)胡说!如果能去,我们何必象游魂一样在这草原上饿得东跑西颠呢!你想想看,是我把三郎流放到那里去的,现住他们能收留我们么?
生驹:……
蹲在秀虎身旁的狂阿弥看看碰了钉子的生驹,缩了缩脖子。
秀虎仍旧两眼发直地思考。

37.第三城
这是个山城。
背山建城,一条险峻的坡道直达城前。
规模比第二城还小,但是修复和扩建的痕迹尚新,古老的木结构上,白色的阶梯重重,身着铠甲的年轻武夫显得威风凛凛。

38.第三城城门外
头戴乌纱小帽,身着直裰,官架子十足的小仓,带领太郎的大批亲兵列队城门前,向城里高声喊话。
小仓:据一文字家头领太郎孝虎的命令,小仓骑兵总管前来接管第三城……开门!
城里鸦雀无声。
小仓:……三郎直虎已是流放之身,尔等在他手下供职,头领深知尔等的苦衷,理应趁此机会开门交城,这样,尔等今后就是太郎阁下的队伍,保证尔等官职食禄照旧。
城内无人叫答。
小仓:开门!开门!
城门大开。
城内的屯兵广场上顶盔贯甲的骑兵、步兵,各携长矛弓矢列好队伍。
小仓以及太郎的亲兵们都为之一惊,摆好应战架势。
但是,城内的队伍却有条不紊地组成纵队,马队在前,秩序井然地快步跑了出来。
队伍前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武士——畑山小弥太。
畑山:没有三郎阁下就等于没有这个城,我们只有一个想法:追随三郎阁下,死于马前!听说三郎目前在藤卷领地!我们现在前往那里。失陪了!
畑山号令一下,第三城的官兵一丝不乱,对于小仓及其队伍侧目而视,气宇轩昂地出城而去。

39.夏天的原野
猎人打扮的平山丹后牵着马走来。
正在吃草的秀虎部下的马匹仰颈长嘶。
在草丛里躺着的秀虎部下翘首而望。
“啊,平山老爷来了!”
人们喊着站了起来,端正仪容。
丹后把驮着东西的马交给他们。
丹后:大米、还有大酱和盐酸梅。
他离秀虎稍远的地方坐下,向秀虎匍匐行礼。
丹后:我平山丹后只能暗中心向老主君,我看您遭逢不幸,我不顾身被流放之罪,前来拜谒。
秀虎:(不由得站起)啊,丹后来啦?!
生驹瞥了一下秀虎,觉得他突然有了生气。他看到士兵们正从马背上卸东西,便立刻发了话。
生驹:且慢!那粮食我们可不能收下。我们无论多么困难,也不能接受农民的施舍。
秀虎听了这话不由得大怒。
秀虎:农民们如此对待我们,是不能原谅的。我要把所有的村庄全烧它个精光!来人哪!
丹后跑到秀虎跟前。
丹后:阁下,请暂且息怒……百姓无罪,他们不能违抗太郎阁下的命令,为了躲避老主君,甚至不得不扔掉自己的村庄!
秀虎:你说太郎这小子下什么命令啦?!
丹后:说老主君是流放之人,敢有援助者处死刑……
这事太出乎秀虎意料之外,以致他目瞪口呆,有气无力,一屁股坐在胡床上。
秀虎的随从、侧室们注视着他,一时鸦雀无声。
此时的蝉声显得特别清晰。
沉默有顷——
秀虎:(对丹后)你的谏言现在更使我刻骨铭心!
丹后:不胜惶恐。
秀虎:你耻笑我吧,笑我秀虎如此愚昧无知!可怜哪,我被亲生的儿子背叛,被第一城、第二城赶了出来,只落得连个去处都没有!
丹后:老主君,您有去处!三郎被藤卷阁下看中,招为女婿,目前三郎投奔藤卷阁下,请您到那里去吧。
秀虎:别说了!你说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三郎?!
丹后:(语声铿锵有力)老主君,您仔细听我说!三郎早就知道您会有今日之灾。我丹后这样煞费心机设法不离开您,也是三郎早已安排的,他命令我要千方百计保护老主君,我则按令行事而已!
这几句话深深打动了秀虎的心,不由得万分激动,痛苦不堪,又喜又悲,自豪感与羞耻心纷然交错。此时此刻,秀虎脸上已经没有威震遐迩的武将风采,而是一位年事已高慈祥父亲的表情了。
丹后目睹此情此景,凄然泪下。
此时一个士兵纵马疾驰而来。
士兵:禀报!第三城的官兵将城池交给了第一城的小仓老爷,全部列队投奔藤卷阁下去了。
秀虎:什么?!
生驹:这样,藤卷的真心实意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先招三郎为婿,再把三郎的队伍纳入掌中,然后接纳老主君,使一文字家分成两派,鹬蚌相争,他自己则坐收渔人之利,把这个国家据为已有。
丹后:你说什么?!藤卷阁下可不是那种人!
生驹:(不理他)老主君!我们马上向第三城进发……
秀虎一跃而起。
丹后:老主君!
上前一把扯住秀虎的衣袖。
秀虎:(拨开他)流放之人没有资格谈国家大事!来人哪,去第三城!
亲信甲:第三城有小仓和他的队伍。
生驹:不要紧,对小仓晓以大义他一定通情达理。
抱膝而坐的狂阿弥忽然抬起头来捂住鼻子。
狂阿弥:好臭啊,臭内脏味儿!
生驹扭过头来瞪了狂阿弥一眼。
狂阿弥缩缩脖颈又蹲下去。
秀虎颇为不解地看着他俩。
生驹:(对秀虎)阁下,小仓手下那么点儿兵力根本不在话下。必要的时候,大不了武力解决罢了。
丹后正要说话。
秀虎:带马!
亲信牵马跑来。
秀虎飞身上马。
丹后还没来得及插嘴。
狂阿弥:何必急匆匆,极乐世界离得远,地狱之门在眼前。
秀虎回头看着狂阿弥。
他瞪起眼睛朝狂阿弥脸上狠狠一鞭。
秀虎:小鬼!不愿去就别去,滚开!
就在秀虎与生驹、丹后来言去语之间,秀虎的亲信、侧室、侍女们都感到事态紧张,神情不安地望着他们。

40.河滩
地点和前场相同,但浓云密布,天色昏暗。
秀虎的全班人马在草地上停留很久,草断花残,仿佛人类在此造了大孽,草地惨遭蹂躏,瘴疠之气弥漫不已。
这里有两个人影一动不动——平山丹后与狂阿弥。
狂阿弥的脸上带着血迹斑斑的鞭痕,泪流满面。
丹后心情凄然地看着狂阿弥。
丹后:我和你都是一片诚心说实话的,可是……
狂阿弥象痛哭的孩子一样抽抽鼻子。

41.第三城城门外
生驹与小仓跪在路旁,十分郑重地迎接秀虎一行。
等这一行人进了城之后,那城门就发出预兆不祥的吱吱喀喀声紧闭了。

42.第三城指挥楼一室
秀虎在侧室服侍之下刚刚入睡,就被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惊醒,翻身坐起。
画外音:老主君!老主君!出大事了!
秀虎:什么事?!
画外音:大批军队包围了这座城!
秀虎:(一下跳起)什么?!藤卷么?!
画外音:不是!瓮城门是太郎的兵,后门是次郎的兵……
刹那间秀虎惊呆了,但立刻就跑出房间,那动作之快,简直看不出是上了年纪的人。

43.指挥楼一室
前半夜豪华酒宴之处,残宴未撤。
秀虎进来把豪华的陈设与残宴统统掀翻,从这里转身上了楼梯。

44.指挥楼最高层
一文字家的徽旗与秀虎的盔甲摆在房间的一角。
秀虎顺楼梯上来之后,打开窗子朝外面望去。

45.俯瞰的瓮城门
各种士兵已经集合于瓮城门外。站在前列的是拿火铳的步兵,那些火铳喷着火发出巨响。

46.指挥楼
秀虎紧闭着嘴唇仔细观察。

47.俯瞰的瓮城门
从弥漫的硝烟中,他看到太郎骑着马在督阵。

48.指挥楼
秀虎象做了一场恶梦一般激烈地摇头。他再仔细看一遍,更是大吃一惊,转过身来跑去打开方向相反的窗子望去。

49.俯瞰的后门
这里也集合了不少士兵。
火铳兵一齐放过火铳之后,长矛兵一拥而上逼近城门。
次郎骑着马跑在阵前。

50.指挥楼
秀虎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站在楼梯上朝下面喊:
“下面有人吗?把生驹叫来!小仓哪里去啦?!”
一个士兵一边忙不迭地顶盔贯甲,一边跑上来向他报告。
士兵:两个人都跑了,生驹投敌啦,老主君!
秀虎一下子感到四肢无力,脚下一滑,就象游魂掉进地狱一样,从楼梯上掉了下去。
以下出现的是落城的惨绝人寰的地狱画卷。
但是这个地狱画卷没有现实音,它是象白昼的恶梦一般展开的。那纯粹是神佛目睹此情此景也要落泪的人间罪孽,修罗道的景观。
伴随画面的音乐,则象表明佛心一般,表现了深刻的苦恼,充满悲怆的旋律。开头是啜泣一般,象轮回一样周而复始,然后逐渐高昂,不久,听起来就象众佛号泣一般。

51.城堞
被暴风掀起的士卒活活摔死在城堞上。

52.城墙下的通道
拂地的黑烟、尘埃。光脚的、光着上身的,从睡梦惊醒过来的士兵们高声喊叫,仿佛睡梦之中被什么穷追不舍一般,摇摇晃晃,不知如何是好,无所适从地东奔西跑。

53.马厩
暴风把马厩震塌,战马从塌了的马厩中拱了出来,奋蹄狂奔。

54.指挥楼—室
妇女们好象在阿鼻地狱里一般,呼喊与哀号。狼奔豕突的妇女们,形成红、蓝、黄、紫、绯红等等鲜艳色彩的漩涡。

55.天空
云层很低,太阳从云缝中露出脸来。
浓烟蔽日——浓烟造成太阳异乎寻常的色与光。

56.黑烟中的烈火,赤红的火舌

57.从石墙的洞穴中爬出来的蛇和蛇的舌头

58.第三城瓮城门
小仓的部下按他的指挥打开瓮城门。他的部下大吼大叫,个个象恶魔一般。
长矛队、火铳队从瓮城外雪崩似地一拥而入。
他们践踏着秀虎部下的死尸。死尸上血花四溅。长矛与大刀寒光闪闪,旗幡漫卷在浓烟尘埃之中。

59.后门
生驹背向打开的后门站着,这人完全象恶鬼一般,但是他也惊恐万分。
一拥而入的火铳队单腿跪下放火铳——火铳的火与硝烟。
长矛队与弓箭手冲进硝烟里。

60.浓烟中箭如飞蝗

61.第三城城墙下的通道
仓皇逃命的秀虎部下。
发疯般地叱咤部下的秀虎。
一个边喊边爬行的士兵——飞来一箭,射穿了他的大腿。

62.马厩
泥金的马鞍,镶金的马蹬,豹皮做的鞍鞯,色彩丰富的马的装饰,全都被滚滚黑烟包围。

63.火铳弹打在城堞上溅起的烟尘

64.射在板壁上的箭、箭、箭

65.黑烟中乱飞的火球、着火的旗幡的碎片随风飘舞

66.军旗挥动,仿佛是凤蝶在挣扎

67.被长矛戳,被大刀斩,跌跌撞撞,浑身鲜血淋漓的秀虎部下

68.第三城石墙上
秀虎的部下被追得无路可逃,有的披砍死,有的被长矛戳死,有的被踢下石墙。

69.一齐放箭的弓箭队

70.浑身中箭,仿佛刺猬一般的秀虎部下

71.第三城瓮城门
马队冲进瓮城。各种颜色的旗幡随风摆动,武士头盔上的铜饰物闪闪发光,但那下面的面孔无不恶鬼一般。

72.后门
马队冲进后门。马踏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前进。一个士卒正在奔跑,一支长矛戳穿他前胸,翻身栽倒。

73.城墙下的通道
跑上通道的骑兵之中,有一个拿着自己被斩掉的手臂奔逃的士兵。

74.城门内
—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人跑来,他抱住柱子,随即颓然滑倒下去。柱子上的血手印,以及顺着柱子淌下去的一条血线。

75.石阶
血染石阶,血泊中有一只断手。

76.喷火的火铳

77.火焰中,如流星般的箭

78.一个人被射中眼睛,血流满面,带着那支箭跌跌撞撞地奔跑

79.第三城指挥楼一室
骑兵和步兵在抢夺色彩鲜艳的妇女衣服、妇女的装饰、器物等等。
黑烟冲进屋子。

80.指挥楼地下室的米仓
侍女们遭到敌方士兵的蹂躏。
半裸的侍女拾起地上的短刀对准自己前胸,伏刃自裁。
鲜血溅在装米的草袋上。

81.指挥楼大房间
板门打开,血溅满身、手提滴血大刀的秀虎朝里边窥视。
他的两位侧室夫人已死,她们是彼此以短刀刺死的。
可以看出,她们死前略施脂粉,意在表示自己庄严地死去。
她们用腰带捆好膝盖,外罩礼服,收拾打扮了一番自裁的。那庄严的死,使秀虎大为感动。
秀虎注视她们良久,木然不动。

82.石墙上
跑到这里来的侍女们,口衔短刀,纵身跳下——那艳丽的衣裙随风招展,个个头朝下坠落。

83.指挥楼最高层
黑烟冲进这里。
陈设在一角的一文字的徽旗与秀虎的甲胄。
秀虎跑了进来。
他象个疯人一样兜圈子。

84.指挥楼楼梯下
白根和长沼追秀虎追到这里,楼梯下的箭窗射来冷箭,他俩不能前进,躲在楼梯下面。

85.瓮城门
太郎骑马进城,受到打了胜仗而狂喜的部下欢迎。
他身着颜色上浅下深的软甲,头戴太阳形护额的星星盔,完全是一副风度翩翩的大将风度。

86.后门
次郎骑马进来。
他身着葱黄色软甲,头戴前有月牙形护额后有护颈的钵形盔。
这也俨然是一位风流倜傥的青年大将。

87.城墙下的通道
现在这里已是死尸累累,血流成河。马上的太郎在其亲信陪同之下,悠哉游哉地沿坡道走来。
一声火铳响。
从这里开始,画面才突然有了现实音。
这时,突然传来奔跑的士兵呼唤声、脚步声、马蹄声,某处失火的骚乱声。
在一片扰攘声中,太郎左手捂着他的咽喉,那手指缝汩汩地流出鲜血,摇晃了一下就从马上掉下来。

88.指挥楼最高层
秀虎跑上来。
看得出,他已经过了一场奋战。他把从根上折断的刀扔掉,一屁股坐下,一副懊恼与悔恨的表情,两眼望着虚空。

89.指挥楼楼梯下
这是保卫最高层的铜墙铁壁。
从左右箭窗射出来的箭,使白根、长沼以及随后赶来增援的士兵们完全无能为力。
两个武士跳上楼梯,他俩胸部和肘部中箭,往后一仰砸到白根、长沼身上。

90.后门内
次郎从胡床上站起。
“什么?哥哥阵亡了?”
部下:第二城瞭望台上的伏兵用火铳狙击的。
次郎:糟糕!
“请您不要以为这是不幸。”
黑铁从浓烟中走出来这么说了一句。
次郎看到黑铁那若无其事的冷漠表情,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自然地注视着他手里的火铳。
黑铁:这是武人的命运……阁下您比太郎阁下的命运好!阁下从现在起就是一文字家的头领,也就是次郎正虎阁下了!
次郎不禁呆然,不过他马上就镇静下来。
“我父亲呢?”
部下:和几个残敌被围困在指挥楼上呢。
黑铁:他得剖腹自尽啦。
说完,他把手里那杆火铳信手一扔。

91.指挥楼最高层
坐在这里两眼发直的秀虎解开衣襟,伸手去摸腰。
发觉自己没带短刀。
他慌了神,环顾四周。

92.楼梯下
长沼和白根等人,怕中箭而伏在楼梯下。
这里已进来浓烟,从下边刮上来的烟,顺着楼梯上升。
“箭射光了!”
一声吼叫,左右箭窗处的铁门打开,秀虎的四名部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老主君!再见了!”
“再见吧!老主君!”
他们朝楼上喊了一声,立刻两人一组地互相刺死。

93.指挥楼最高层
秀虎在找刀,然而这里什么刀也没有。
他象一头被迫得无路可逃的猛兽一样,急得团团转。
那形象十分凄惨。

94.主城
次郎以及他的亲信黑铁等人跑来。
他们仰头望去,只见城楼的窗户往外喷烟,下层的板壁已经火焰四起了。
长沼、白根和几个士兵从里边逃了出来。
次郎驻足看着他们。
秀虎在浓烟包围中从指挥楼的大门出来。
他白发倒立,两眼发直望着虚空,两脚象驾云般踉踉跄跄。
次郎以及他的部下不禁悚然后退,给秀虎让路。

95.干涸的护城河
死尸累累。
其中有的还在动。

96.城墙下的通道
神经错乱的秀虎踉踉跄跄地走下坡道。
次郎手下的武士和步卒们看到秀虎无不恐惧,一刹那象雪崩似地给他让开道路,但是又不能不正眼看着他。

97.烧得塌了架的望楼
烧焦的尸体仍在冒烟。

98.屯兵场
精神失常的秀虎走去。
围困他的士兵争先恐后地往后退,让他过去。

99.护城河
水面上浮着许多死尸。
护城河的水被血染红。

100.瓮城门
精神失常的秀虎踉踉跄跄地走出瓮城门。
武士和士卒们目送着他。
众人让开,次郎赶来。
黑铁、白根、长沼以及生驹、小仓尾随次郎之后。
次郎望着秀虎的背影,不由得追了上去。
黑铁:阁下!
次郎立刻象钉子钉住似地停步,站在这里望着走去的秀虎。
黑铁:事已至此,切莫惊慌失措。现在次郎阁下的道路只有一条。既然事情做绝了才抓住一文字家头领这个头衔,那么,这条道就要走到底。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

101.指挥楼
烈焰腾空。

102.指挥楼最高层
孽火中的一文字徽旗与秀虎的甲胄。

103.原野
丹后纵马疾驰而来。
狂阿弥坐在马屁股上,紧紧搂住丹后。
那马朝着从远山山麓的峡谷升起的黑烟跑去。
阵风吹来。

104.天
黑云象条吞噬人的龙一般扑来。
然而转瞬之间那黑云被撕成碎片,翻滚与狂奔。
大颗的雨点打来,电闪雷鸣。

105.原野
丹后纵马飞奔在飓风雷雨之中。
狂阿弥搂着丹后的腰部在喊什么。

106.暴风雨的荒野
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发了疯的荒野——狂乱、豪雨、闪电、雷鸣——中彷徨。
纵马飞奔而来的丹后望着那人。
“看,那是谁?”
狂阿弥定睛细瞧,继而狂喜,在马上跳着大喊:
“简直是梦呀,太好了!”
丹后:老主君!
他调转马头,朝那人影飞奔而去。
那人影果然就是秀虎。暴风雨使他的白发白髯零乱地贴在脸上,痛苦不堪。湿了的直裰紧紧缠在身上,他象个妖怪一般站着,睥睨左右。
因为他那形象特别,跳下马来跑上前去的丹后、狂阿弥也不由得愣住了。
在令人可怖的暴风雨中,此刻的秀虎仿佛是满怀闲情逸致出门游春的人一般,悠然自得地采撷野花。
一阵狂风,把他手里的花刮跑,他就惊叫着追赶。
丹后:他疯了!
看见自己尊敬的人发了疯,比看见遗尸还可怕。
丹后和狂阿弥毛骨悚然地注视着秀虎。
狂阿弥有些发怯,他紧紧拉住丹后。
狂阿弥:这可太好了!
丹后:胡说!
他把狂阿弥推开,立刻去追秀虎,边跑边喊:
“老主君!您可清醒清醒啊!”
狂阿弥:现在是发了疯的世道,发了疯才是最清醒不过的!
秀虎突然站住,直着眼睛瞪着远处。
丹后和狂阿弥面面相觑,顺着秀虎的视线望去。他俩看到的只是发了疯一般的暴风雨中的草原。
他们想,秀虎看见了什么幻影。
秀虎:你来啦!你终于来啦!
他瞪大两只发直的眼睛,边说边往后退,然后蹲下。
狂阿弥:(注视着秀虎)好啦!好啦!
他边说边唱起来:

要说奇怪也不怪
来到荒野怀鬼胎
自己曾经下毒手
一门杀尽称胸怀
今天狭路果相逢
阴魂个个索命来

秀虎看到幻影,深感罪孽深重,痛苦不堪,那形象十分凄惨。
他疯狂地乱跑乱跳,精疲力竭之后倒地不动。
丹后失神似地注视着秀虎,突然清醒过来,跑上前去。
丹后:老主君!
跑上去抓住秀虎,拼命摇他。
丹后:老主君!
秀虎抬眼仔细端详丹后,这才坐起。
秀虎:丹后?
丹后:(大喜过望)是我!
秀虎:(环顾四周)这是哪里?好冷啊!
烈风斜雨中,他冷得浑身颤抖。
丹后:狂阿弥,高兴吧。老主君苏醒过来了!
狂阿弥:根本就没有发疯!因为一发疯不就用不着反躬自问了吗!
雨骤风狂。
秀虎突然大声喊叫:
“丹后,你听着!我秀虎遭到太郎和次郎两面夹攻!”
丹后:?!
秀虎:生驹也背叛了我!
丹后:?!
秀虎:而且我一败涂地!现在你尽情地耻笑我吧,笑我秀虎愚蠢透顶!因为我的愚蠢,赤胆忠心待我的人全都死了!
骤雨猛敲秀虎的脸,疾风吹得他白发直竖。
秀虎在狂风骤雨中呐喊。
秀虎:这是为我而死者的眼泪!他们的哭声!

107.峡谷
黄昏时分。山里秋来早,这个峡谷里,遍地的秋花经不起暴雨狂风,花残叶落,茎断枝折。似锦繁花,遽而化为委地之樵,这景象不能不使人感到凄然。
峡谷的平地有一条野径,秀虎骑马,丹后与狂阿弥徒步相随。
野径的尽头处,一座寒伧的草屋建在山丘环抱之中,此刻炊烟袅袅。
秀虎伏在马背上,二目尢神,表情凄楚,信马游缰地摇摇晃晃。
他们来到草屋门前,丹后勒马停下,朝草屋里喊话:
“有人吗?”
草屋里传来轻声的回答:
“哪一位?”
丹后:出门的人哪。今天遇上大风骤雨,没法再走了,我们想在您这儿借宿一宵。
画外音:实在寒伧之至,难以留客……
丹后:这您就不必介意了。
画外音:因为不方便,我不愿见人。
丹后:为什么?……有什么可怕的病?
画外音:不。
丹后:那就打扰了。
画外音:尽管您这么说,可是……
丹后:(心烦)听着,到这儿来的是一文字家的老主君!
草屋里的人不再答话,寂然无声。
丹后:我们进去啦!
他和狂阿弥把秀虎从马上抱下来,推门进了草屋。

108.草屋
屋子里有个小小的堂屋,堂屋的一角有个洗手的地方,堂屋的前边有一块四铺席大小的板台,上面铺着草席,大概这里就是起居室和卧室。屋子里已经暗了。那板台的半腰与堂屋相连的地方有一个地炉,借着地炉里的木柴火光,模模糊糊看得出一个留着佛前童子发的人。
丹后:我们穿着鞋上来,实在对不起,因为老主君病了……
他说着就和狂阿弥把秀虎抱上板台,随后让他躺在炉旁。
丹后:浑身湿透了,有没有什么给他披一披的?
他说完注视着这人。
但是这人却一言不发,坐着不动。
丹后:喂,这位女人,你倒是回话呀!
这家的人:

 6 ) 《乱》之乱

    真正的结局应该是这样,三郎带走父王,剿灭枪队,继承岳父家徽,而后占绫部一方和二郎家。终成一方霸主。
    这是东方的结局。是我们的审美偏执。
    然而黑泽明说过,他要从上天的角度来拍这部电影。
    三郎的死亡固然悲凉,但这是道貌岸然的历史,是用血祭出的本真的人。三郎必须死,这是生在战国生在大名家的宿命,是这个故事中逻辑上必定的轮回。
    你说怨恨枫姬很残忍。可是,是谁杀了她的父兄夺了她家的城。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以怨报怨,无可厚非。仇恨只会滋生出更多的仇恨。今日的城主便是明日的冤魂。三百年不息的战国让复仇之血渗透入每一寸土地,灌溉出的恨在漫山遍野结满凶灵之花。
    末夫人是这故事中唯一一缕阳光。将心灵涤荡的人才会得到神佛的眷顾。体恤神佛的意愿才能结束这乱世。如果不是德川家康将神佛的光芒带到硝烟的日本,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繁荣的江户时期。日本人在其自相蹂躏的历史中翻出这一课,并认真的学习了其中的忍耐与皈依。
    还记得火影忍者中宇智波佐助与鼬的决战,岸本借鼬说的一段话。每个人都依靠自己的知识和认识却又被其所束缚,还将这些称之为现实,但知识和认识是非常暧昧的东西,那个现实也许不过只是幻觉,人们都活在自我意识之中,你不这样认为么。那双写轮眼,你能看多远了呢?火影的故事还没有完成,但是岸本的心意已非常明了,复仇能够消灭木叶却抹不走恨。那双被仇恨所蒙蔽的写轮眼,愈加的陷入黑暗。故事的主人公鸣人之所以越战越强并不是因为体内九尾的力量或者他的血迹界限,而是他从苦难中修炼来的慈悲与宽容,这是乱世中的阳光,潘多拉盒子中唯一的希望。
    乱世中的人们总如介草般卑微,只有心中的神佛才会眷顾自己。这股力量很容易蔓延与感染,因为这是唯一生的希望与理由。无论是战国之前就有的佛家一向宗或者禅宗净土宗,还是细川忠兴夫人所推崇的洋教(天主教),都能在乱世的土地中蓬勃传染。教派的战争是无稽的。是被利用的。欧洲新教与旧教的三十年战争虽然死人无数,但是其创教初始,主和圣子的精神力量救赎过的人也不计其数。人是思维异常多变的动物,若没有类似教义的指引与束缚,相交的尖角终会生出血。没有信仰的人终是很难体会日本武士的切腹忠诚与欧洲骑士那种对剑柄所发的誓言的诚信,他们相信没有武士的尊严就失去了武士的道义,不遵循剑柄的誓言就不再得到圣乔治的庇护,而这些,都是比食物更基础的生存基本要素。如果一个社会不信仰任何光辉的力量还有道德,如果道德沦丧还可以信仰法律,如果法律一再被玩弄,那么必然有一种新的信仰会滋生出力量来替代破败的精神支柱。
    我知道张艺谋一定看过这部片子。其《英雄》便是师从此片。我不介意他模仿,没有办法,黑泽明已然成峰。《英雄》无论其声色还是想模仿的层次都有《乱》的影子。从五彩背旗的方阵列兵,到其想暗含的历史思考。可惜,距离就在模仿中被拉大了。看了几部黑泽明的电影我深切的感觉就是,电影实质的发展与科技并无太大关联。没有电脑特效,依然可以用故事的情节对观众一击致命。记得那“风,风,风,大风”的镜头,明显模仿《乱》中的排兵,可是,黑泽明的排兵一看就是中规中矩的战场,而《英雄》怎么看都是观众演员在彩排。黑泽明或许有好的军事指导抑或其本人就是很好的军事理论者,其布兵排兵虽然人数不众多,但其阵与型的变化即使是外行也觉得很真实,尤其表现在《七武士》中的村子守卫战。而反观张艺谋,得出的结论是群众演员不要钱。纵观影片内容来说,《英雄》的确有其历史高度,颠覆主角必胜的东方审美,从而想说天下的合是主流,是无法将个人的仇恨至于其中的,大局为重。而《乱》中始终不乱,隐约的用笛吹出恨的苍茫,人性的悲凉。神佛也在哭泣,大乘佛法真的能够普度众生么。这种探讨无疑与霍金在现代的量子物理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没头没脑的不知觉说了这么多话。现世的苦难怎能在电影中补偿。死去的梦想不再有超度的希望。
    草民之言。不足阅。
    

 短评

黑泽明一贯的宏大的对人性深度的思考。权位、利益、欲望、女色、人性的贪婪,在这历史战争中最本质而纯粹的体现出来了。而东方电影能够如此深刻而长久的诠释东方历史人性,黑泽明无疑是大师。剧本台词扎实有力,中远景的风景辽阔壮丽,场面宏达,配乐自不用说,一贯的黑泽明的惊艳!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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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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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k修复,彻底看傻。太狠了,大师请收下我的五体!!!

11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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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烽火连天,人间即地狱;2.黑泽明的镜头下渗透出一股强烈的悲剧感,那是无法挽救的命运。

15分钟前
  • 有心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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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夫人用刀抵住二郎脖子,然后威胁,进而要求,然后亲吻他脖子上血痕,进而做爱,最后漫不经心的一边捏死地上的蛾子,一边哭泣着要他的杀夫仇人给他封赏正室的位置。女人啊~

18分钟前
  • 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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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ally, we are left immensely but comparatively unmoved by Ran

20分钟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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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利用遠、中、近景的剪接切換鋪排,醞釀出一觸即發的氣氛和磅礡的氣勢,是黑澤明電影中最具臨場感的一部。

24分钟前
  • mingjoy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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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明的色彩、构图和调度之精微,是毋庸置疑的,但节奏拖沓,匠气太重,毫无原创性可言,这都是喜欢此片的人必须要承认的悲惨事实。我要像骂张艺谋一样骂他,因为他对西方的旨趣简直就是跪舔。而他的核心价值又实在是太幼稚了。不过他为女人祸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这点还不至于被骂得很惨吧。18.12.15 重看。声音里面有大玄机!每次提到天堂,就会有回音,设计可以说是相当精细了。动作设计程式化,制造出很强的时代感、仪式感和寓言性。

25分钟前
  • 圆圆(二次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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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简直感觉自己看的是莎翁剧,最喜欢的角色是狂阿弥。英雄里老先生在乱箭中写字那个场景原来是从这里借鉴过来的。

28分钟前
  • 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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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史片,為何黑泽明就能拍得如此詩意如此智惠?

29分钟前
  • Gri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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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论文的影片总是很难评价)我觉得伟大的影片有两种,一种是以无比的力量打开你的思想,另一种是以无比的力量关上你的思想。这个片属于极少数的后一种。

32分钟前
  • Lies and 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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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明晚年的史诗巨作。1.根据[李尔王]改编,结合日本战国背景与佛家世界观,将权力与人性剖析得淋漓尽致;2.导演称本片为"上苍俯瞰纷纭的人间世事";3.中景远景和固定镜头为主,保留舞台剧的心理距离;4.浓艳的色彩与精湛服装和布景,极具表现力;5.凄厉哀婉的长笛;6.滚滚浓云,血色残阳,孤绝盲者。(9.0/10)

34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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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乱的时代发疯才是正常之事。” 前一个小时的节奏和气量被震撼的不能动弹,电影的颜色与叙事如此合为一体,一副完美的史诗彩墨画卷!(第二部黑泽明,倒数第四部北影节)

35分钟前
  • 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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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被折服了,我太喜欢电影中的色彩了,黑色、红色、蓝色、黄色,浓郁苍劲,让我想起鲁迅小说的那种质感,如果《铸剑》由黑泽明来导,再适合不过了。父王秀虎形销骨立地站在荒原之中,大风吹乱发,我想到的不是李尔王,而是屈原。这个演员也好适合饰演屈原,感觉是形神兼备。

39分钟前
  • 邓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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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日法合拍,黑泽明可能需要让自己看上去更国际化一些,此片可能是基于对莎剧《李尔王》《麦克白》和《哈姆雷特》的整合改编,在表现形式上又受到日本传统戏剧的影响,人物脸谱化倾向很重,肢体僵硬,台词文学性强。黑泽明改编的思路也还是他一贯的思路,即通过双线并行来体现戏剧张力。比如片中以男性秀虎父子四人所代表的权力与伦理的永恒矛盾;及以女性枫夫人、末夫人为代表的复仇女神与圣母所产生的人性张力。但可能是要表达的东西过于庞大了,后半段的叙事稍微弱了一些,特别是秀虎被破城失兵败后,那种神经质的疯狂和绝望表现得比较苍白,三郎的仁义与末夫人的虔诚也显得比较程式化。当然在所有的艺术形式中,恶的表现力总是强于善的表现力。无语问苍天对比起那张落在泥地里的菩萨像,多少还是做作的。

44分钟前
  • 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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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的天空中静止的云,浮动的花田,染血的城池,被悲伤震碎的晴空。黑泽明给莎士比亚的篇章写下了奇妙的注脚。仇恨与野心一手策划的天命难为,面对哀凄与良善却依旧人心难测。要说疯的何止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城,骄傲的君王登上了绝壁。滚滚而来的是人世的酷刑,只留他孤身一人受永世折磨。

48分钟前
  • 九尾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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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看#siff@大光明;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乱世枭雄如鬼魅附身般形销骨立,金戈铁马血肉炼狱,质天疑地神佛哭泣;猎猎旌旗响,墙头大王旗,中远景开阔,气象万千,山河浩气;颜色丰富层次分明,视觉盛宴,修复极好,“天空真美丽”联想到《等云到》里关于拍摄的等待。

51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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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足以载入日本电影史册的巨作,黑泽明用经典的剧本拍出了令人震撼的故事。全篇中华丽的造型与化妆布景,实在是匪夷所思,在当时的年代绝对首屈一指。如果说影武者中还差些什么的话,仲代达矢的表演在这部片子中达到了顶峰,让我们见识了真正的爆发力。影片中对于权利与人性的剖析淋漓尽致,让人不寒而栗,悲壮感来自于内心深处。并且很好地诠释了“红颜祸水”的意义。从时间和制作水平上来讲,可以和《影武者》并称姊妹篇。

56分钟前
  • 润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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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权者万不可看黑泽明,他镜头里女人形象不是蛊惑人心的祸水就是没用的累赘,十足的大男子主义。鹤丸居然是19岁的野村万斋,可惜几乎没有露脸。

58分钟前
  • 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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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版《李尔王》,爱恨阴谋是分不开的。色彩华丽画面精致确一样非常大气,这几年国内一窝蜂的悲剧古装电影跟它比就是个蛋。

59分钟前
  • 张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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