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一场直指历史的后现代游戏
昆汀·塔伦蒂诺是一位善于进行后现代创作的导演,这一点,早已众所周知。碎片、去中心、拼贴、迷影,这些无比贴切地概括昆汀的影像与叙事特征的词汇,直接来源于对后现代性的研究。
《无耻混蛋》是一部非常直白的后现代电影,它以最精致的建构——影像和叙事结构,反对了宏大叙事对历史,尤其是对战争历史的建构。它无数次将矛头对准“话语被建构”的普遍性,在故事的最后,政治叙事试图对个人复仇与政治阴谋进行遮盖,同时却遭到这二者的反噬。
如果说在后现代电影经典文本《低俗小说》中,昆汀的创作还仅仅是个人趣味中具有后现代特征,《无耻混蛋》则绝对是昆汀极为自觉地后现代自指。
一、战争,还是现代性下的人间地狱?
现代性开始于启蒙理性,面对宗教与封建势力,强调人本身的价值、赞美人通过自觉的理性行为实现人的价值,这一观念在16世纪给予宗教压迫和封建剥削以最彻底的颠覆。但理性很快驶向逻辑霸权的道路,对单链条因果逻辑下“理性”的绝对推崇贬斥了情感、道德,人性以最理智面目出现时,恰恰是反人性的。面对二战,我们除了说德国纳粹的崛起彻底戳破了现代性的神话,是否还能从中看到更细节的东西?
二战多么完美地体现出了现代性啊。这一点无关武器和军事战略的发展,虽然它们同样关乎由理性直接决定的“工具化”。针对《无耻混蛋》,我想说的是二战中被大量运用的工具化宣传。
二、反历史建构的双重结构
如果我们将工具化宣传定义为一种自觉地意义建构,这种建构以被曝光的形式,存在于《无耻混蛋》全片。
虽然人人都能从叙事上看出昆汀对历史的戏说和“改写”,但他将这种“反历史”的手法——我更愿意称之为反权威、反宏大叙事——散布在影片各处,并最终连结成一个紧密的整体。
昆汀的一种表达方式是对宏大叙事意义建构的细节揭露,它们是关于战争、立足于国家和二元意识形态上的,全部都体现为某种政治立场上的宣传手段。
昆汀指明了这些意义建构,同时通过对建构过程的披露,实现了对“腹语式”意识形态建构的颠覆。在希特勒办公室这场戏中,昆汀利用镜头调度十分巧妙地完成了这一过程,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在这场戏中,有三个主要机位。交代空间结构的镜头处在办公室天花板的一角(这里我们不考虑CGI和搭景),我们称它为镜头A。
为叙事服务跟进希特勒与两位军官对话的镜头B和C,位于希特勒、军官之间,BC的位置和它们的拍摄方向遵循常规的轴线原则,以及由A确定的方位。
轴线确定在希特勒与军官之间,ABC皆位于轴线的同一侧
虽然A和B、C的景别差距非常大,但这三个机位共同圈定了叙事主场所的范围。
然而,这里还有一个机位E,完全脱离出由A、B、C确定的叙事场,它位于希特勒和军官之间,但拍摄方向与其它镜头完全相反。
这个景深镜头的前景是希特勒、后景是希特勒的画像——A、B、C 确定的叙事空间中不存在的画像。
A中只有明亮庄严的大厅和一张纳粹侵略地图,E则是画像
简单地说,E是ABC整体的反打镜头。它的意义,自然也不是参与具体叙事,而是象征。
当然,所有观众都能从景深意义上看出E的讽刺性:气急败坏的希特勒与后景处他伟岸的形象构成明显对比。但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远不是这种浅显对比。昆汀更进一步显露了自己的意图——在这个镜头中放入了“画师”形象。此时,画像不仅仅是一个与焦虑的希特勒本人形成对比的形象,它不是“画像”,而是“正在被建构的一个虚假形象”。一幅伟人像,只能衬托伟人本体的可笑与滑稽,正如它在大多数电影里的功能。“正在形成的画像”却将镜头的表意重点引向自身——一个虚假的、与事实错位的具体形象正在被建构。
画像是希特勒及德国纳粹巩固自己政权的手段,戈培尔拍摄的电影《民族的英雄》以及纳粹官方对首映礼的重视,全都是在宣传上进行意义建构。考虑一下此时愤怒的希特勒在说什么:为了证明他们不是鬼魂,抓住他们,我要把他们的尸体挂在埃菲尔铁塔上——这种手段难道是泄愤吗?这是对Basterds幽灵的摧毁、对恐惧的摧毁、对纳粹力量的宣示,仍然是一种建构。
我们都知道,纳粹德国对宣传力量有多么看重,又是如何深谙宣传手段的工具意义,但同盟国们一点也不落后——至少是在《无耻混蛋》中。在影片第二幕,也即Basterds出场时,队长说明了这个小队的意义:
Basterds不是抵抗军式的游击队,对于进行无差别攻击的Basterds,打击纳粹军事占领行动完全不是他们的目标。投放他们的意义是投放恐惧、打造幽灵、散播纳粹的末世气氛,因此他们的行动也具有高度象征性特点——割头皮。
Basterds,就是同盟国进行建构行动的执行小队。
由纳粹士兵讲述引发的闪回,极其精彩地重现了一场Basterds打造幽灵神话的运作细节,在这一段落中,他们分工明确、恐吓技巧娴熟、战略手段扎实。这一场戏强烈的节奏感和视听运用的丰满都具有鲜明的作者特征,同时,在结构上它实际是希特勒办公室的附属场景,由列兵回忆来结构这一Basterds段落。
办公室场景对这一段落的结构方式,体现出了昆汀将纳粹的建构行动与Baterds的建构行动进行并置的意图。列兵陈述的办公室场景没有选择与上一场戏共同的轴线布置。虽然场景相同,但在列兵描述Basterds时昆汀设置的是完全相反的一套镜头——由E确定的空间范围。
由此,希特勒那幅正在打造的画像,与Basterds的行动细节形成了明确的并置关系——希特勒和Basterds在进行象征界层面的对抗。
除了在镜头语言、台词层面进行对二元势力意识形态建构的确指,昆汀更进一步在叙事上明确了他“反宏大叙事”的思路。《无耻混蛋》叙事的核心事件是“电影院行动”,这场行动却是复式形态的,即分为盟军的行动和Shosanna的行动。前者是国家层面的战争叙事,是会被书写到战争史中的表征层面的行动,而Shossana的个人复仇行动,注定会被宏大叙事遮盖、掩藏。
但《无耻混蛋》对宏大叙事进行颠覆,借此恢复个体叙事在核心事件中的绝对意义。
“电影院行动”实际是由Shosanna完成的,虽然Basterds的确在此之外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击杀戈培尔和希特勒),但其中有一个巨大的悖论,Basterds任务的完成完全建立在一场政治交易的阴谋之上——“犹太猎手”Hans为换取政治利益包庇了这场行动。昆汀再次指向了国家、战争叙述背后的动机和潜在的复杂性,宏大叙事被颠覆、被揭露出其政治阴谋底色,而只有Shosanna个人意义上的复仇行动,才是完整的、纯粹的,而且是决定性的。
回顾全片,我们也能发现,Shosanna这条故事线,是唯一不涉及自觉意义建构的部分。
值得注意的是,《无耻混蛋》也绝没有再建立宏大叙事、个体叙事之间绝对、静止、封闭的二元结构,Basterds被赋予了意识形态建构工具以外的复杂性——从一开始,Basterds的犹太种族构成就显示他们的行动同时也可能成为个体复仇。故事结尾,上尉对军事命令的违背、解构,以及他刻画纳粹符号的行动,都是对Basterds作为政治工具身份的打破。有印第安血统和印第安行事风格的上尉,在个体意义上,阻断了“意义建构”流动、转变、多层置换的特点,通过刻刀,他刻下了无法被脱掉的纳粹制服,这是一个与具体身份相对应的稳定形象,而不是被悬空的意义建构。
《无耻混蛋》英文原名Inglourios Basterds中的形容词Inglourious化用自Inglorious(为什么片名里要多加一个U我也不懂,不知道有没有大神可以讲讲),这个词是glorious的否定形式。
Glorious,荣耀的、光荣的、令人称道的,这是成为历史表象的宏大叙事的象征,如此说来,《无耻混蛋》的主题,必定是inglorious。
《无耻混蛋》作为一部典型的后现代文本,呈现出多元、多义、碎片化的特点,电影本身具有非常非常丰富的混杂元素。对于这样的文本,如果不是从“后现代”特征进行概念上的总括,要在具体层面将它描述为结构严整、意义明确的文本几乎是不可能的,本文也无意这样做。
这篇文章只选取了一个具体角度对影片进行分析,其中,放弃了许多我在观影过程中发现的令人激动、惊奇的小细节,因为它们与文章的观点无关,也不应该被揉进这一观点之中。
本文的成文,完全源自昆汀在影片中放置的一个小小元素:
Shosanna办公室里,Hans身后那幅三联式海报
这张海报,是一本名为《恋物与好奇》书的封面,这本书首次出版于1990s年代,故而在我看来是影片中极不和谐的一个元素,自然也就引起了好奇。
事实上,第一次观影时,在注意到这张海报之前,我仅仅关注到了“希特勒画像”的反建构特点。《恋物与好奇》的核心观点是通过好奇心的指引,自发探索文化现象(作品)背后的建构细节,打破恋物,从而实现反建构效果。正是通过这本书,我整理出了本文主要思路。如果对这本书有兴趣,在电影《春风秋雨》的条目下我转载过这本书的节选《[转]劳拉穆尔维对Imitation of life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分析》,也许可以借此具体理解《恋物与好奇》作者的思路。
另外,关于本文提到的上尉的印第安风格,可参考开寅发布在公众号“虹膜”上文章《昆汀最被过誉的影片,今天来揭个底》,本文对“印第安”的观点直接建立在这篇文章对《无耻混蛋》西部片风格的分析之上。
2 ) 伟大的混蛋总是关注细节
伟大的混蛋总是关注细节。《老无所依》中的杀手,非常擅长发现蛛丝马迹,又冷静得变态,追踪细节成了电影情节的主要推动力。昆汀在细节方面把握很到位,拍出这么戏剧般的电影而又保证好细节,毫无疑问他也是一个伟大的混蛋。
戈倍尔在电影中一直是坐着,只有一次走路的镜头——在电影院的门口对法国女翻译边咆哮边推门进去,镜头时间大概只有1秒钟——是跛着脚的。戈倍尔自幼小儿麻痹,当军人战死疆场一直是他的梦想而不得,无奈投身文学,幻想英雄主义,类三岛。电影在细节上一定要严谨,中国电影在这方面,就不提了。感兴趣的可找《英雄》等一系列来看。
“犹太猎人”兰达上校对于细节的在意自不必说,除了是一个真正的阴险而又无原则的混蛋外,他其实是个很优秀的日耳曼人:高智商,精通至少四国语言,擅长揣摩人心,察言观色,冷静,举止优雅(表面上)。这个混蛋精明一辈子却糊涂一时,特别是他在把自己和同伴的性命交给阿尔多上尉后——两边都是无耻的混蛋,有什么谈判信誉可言。
讨论混蛋和细节,不谈女人。电影里这两位女士,索多娜和布里特,不同类型,但都很迷人。
英国上尉也是因为细节挂掉了。不仅是因为他令人怀疑的听不出口音的德普,他致命的错误手势“三个杯子”。还有,法斯宾德这个演员的脸长得,也太不列颠了,典型的高地长颅人种,即使穿上那身军装也不像纳粹,《饥饿》找他演爱尔兰共和军倒是更合适。
英国上尉对面的犹太人装扮的德国中尉,一看也不像日耳曼人,黑卷发鹰钩鼻,怎么看都是犹太人的长相。我都能看出来,德国人学了那么多人种学知识,盖世太保就是干这个的,他们会看不出来?那个时候德军中怎么可能还有犹太人,要是这个人再说一口地道的慕尼黑话,就更值得怀疑了,不是么?
小酒馆接头的三个军官中,只有坐在盖世太保旁边、始终一脸凶相的Hugo Stigliz,无论是长相口音还是气质,都很典型的德国人,看不出破绽。不过很奇怪的是,对于这个干掉了13名党卫军军官、在德国家喻户晓的人物,旁边的这位盖世太保上校怎么没认出来?这里的逻辑呢?细节呢?不过,这个Hugo Stigliz,倒是这部片子中我最喜欢的一个角色。国内字幕翻译都不太准确了。按照翻译惯例,Hugo法语才翻译为“雨果”,德语和捷克语,应译作“胡格”。呃,扫瑞,我较真了。
难为皮特了,“恶棍”阿尔多上尉留着发蜡大背头,抿嘴撅下巴还要粘假胡子闻鼻烟,拖着一口德州牛仔腔(他田纳西人),贝雷帽皮夹克外加一杆长枪(没特写没观察到是M1还是李恩费尔德,反正不是毛瑟98),一把肥大得夸张的猎刀却只用来剥头皮和刻额头,经典的不着调美国下级军官形象。对自己的语言能力过于自信,差点把自己和混蛋们的命都丢了——在党卫军面前冒充意大利演员?这么硬的牛仔版意大利话,谁听不出来?何况他的意大利话说得还没我好。
“恶棍”对自己的德行倒是很清楚:像我这样酒贩子绝不可信。可就是这位,屡屡能骗得纳粹的信任。是牛仔口音给人直率和一言九鼎的感觉?要不就是德国人自己天真得可爱。不但娃娃脸下士弗里德里希瞪着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在阿尔多三言两语之下,就与其达成“协议”,乖乖放下枪,连老谋深算的狐狸脸兰达上校也中招了,命倒是没丢,额头被生生刻字。我一直觉得,最后阿尔多用大猎刀给兰达刻字,真是太便宜了,应该找一把钝刀,或者干脆石头也行,因为那样不是划开而是撕扯皮肉,可以极大地增加刻字时的疼痛感。估计是因为兰达的叛变行为,纳粹高层就这么被一锅端了,阿尔多一高兴,恶棍也开恩了。
说到底,如题,关注细节的,都是混蛋,不免俗,我也是,不过,尚未伟大。
3 ) 《无耻混蛋》体现了昆汀·塔伦蒂诺的什么风格?
《无耻混蛋》:昆汀叙事
昆汀的电影大多数都是采取非线性的板块结构的叙事,打乱时间的先后顺序,颠倒事件的因果逻辑。
若干个独立章节组合而成一个完整的电影,若干场戏组合而成一个完整的章节。
大多数的章节遵循时间、地点、行动保持一致性的三一律。
对于国内大多数创作者来说,写好一个遵循三一律的故事是一个个难题。
昆汀叙事的一个重要特点,对创作者的启发,我认为就是遵循三一律,怎么写好一个章节。
以《无耻混蛋》第一章节为例来分析昆汀如何编导一个遵循三一律的章节故事。
第一章节,剧本有十七页,电影近20分钟,讲述党卫军上校汉斯兰塔来到奶农朗帕迪特家,搜寻屠杀躲藏在他家的犹太人达菲斯一家五口,其中女儿索菲娜逃脱魔掌。
编剧
一个党卫军军官带人到一个农家搜寻屠杀躲藏着的一家犹太人。
空间只有三处,屋外—屋内—屋外。
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左右,故事实际发生时间和电影时间基本一致。
如果你是编剧,怎么写?
昆汀像拉长一根橡皮筋,从营造紧张到制造悬念,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情感体验。
故事开始到中点(10分钟)之前,观众并不知道人物各自的目标,只是汉斯的到来,打破了生活的宁静气象,带来了很大的不确定性,制造了足够的紧张。不知道汉斯的行动目的,紧张感一直持续。
故事中点,观众明白了,党卫军上校汉斯的目标是找到并解决达菲斯一家,农民朗帕迪特的目标是隐藏并保护达菲斯一家——而此刻,达菲斯一家正躲藏在地下。
汉斯变成了一颗希区柯克悬念理论所说的“桌子下的炸弹”,悬念开始了。
汉斯人面兽心的人物真相也得以揭示。一切不过在汉斯的掌控之中。
观众的带入和期待的情感增强。
故事继续发展,汉斯掏出一个夸张的烟斗,奠定了全片讽刺荒谬的基调。高潮部分,农民朗帕迪特不得已告诉汉斯,汉斯招来部下用冲锋枪扫射朝藏在地下的达菲斯一家。
故事结尾和转折,索菲娜趁乱逃脱。
到了影片第三章,汉斯和索菲娜再次相遇。
人物塑造是叙事的核心。昆汀塑造了一个特别的党卫军军官汉斯兰塔,外貌言谈举止看上去有礼有节,实际上,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人物即故事,也是结构。人物遭遇,人物欲望目标,采取符合个性的行动,发生的冲突,冲突后的转折。人物清晰,结构完整。
昆汀叙事的一个重要特点,通过信息操控叙事,从开始到中点,营造紧张;从中点开始制造悬念,直到结尾。
比如,《被解救的姜戈》高潮段落,农场主莱昂内多得知了医生和姜戈次行的真正目标后,故事氛围从紧张转为悬念。
紧张是不确定性体验,悬念是对立力量确定后的期待体验。昆汀还有一些其他操控叙事的办法,制造紧张感,比如墨西哥僵局,《无耻混蛋》第四章地下室酒吧一场。
导演
昆汀舍弃了剧本原有的部分内容。
昆汀选择了一贯喜欢的镜头运动和角度。比如,故事中点设置悬念,一个半圆形的镜头运动展现党卫军汉斯和农民朗帕迪特在桌子边的对谈,接着镜头下摇到地板下,看到他们正在谈论的躲藏着的达菲斯一家。
昆汀喜欢拍行走中人的脚部。
昆汀喜欢的室内空间俯拍。
色调方面,纳粹党卫军军服的颜色本身就是一个令人恐怖的色彩,与环境的冲突不言而喻。
道具方面,故事第一章汉斯掏出的大烟斗,出人意料,确立了全片反讽的基调。故事中点前后两杯牛奶,两个烟斗,帮助表演和节奏,意义也不相同。
昆汀的布光并不完全遵循现实主义的有源原则,类似舞台或展示布光一样,更多的表现主义效果。
昆汀的配乐,跟布光一样,也不遵循有源的现实主义原则。
晾衣服的女儿看见党卫军车队从远处出现时,贝多芬钢琴曲《献给爱丽丝》响起,与莱昂内《黄金三镖客》里的电吉他和弦相互穿插,塑造了纳粹的一贯形象,也预示了接下来的冲突。
钢琴曲《献给爱丽丝》在另一部电影《八恶人》也出现过,大概也是昆汀表达暴力和冲突的一个选择。
源自现实,二战期间,德国纳粹一边在音乐厅欣赏贝多芬,另一边在集中营焚烧炉焚烧犹太人。
昆汀的编剧能力非常强,视听语言也非常厉害,但一直与最佳导演奖无缘。个人认为,比起希区柯克等人,还是不够节制。这也可能是昆汀的个性选择。
4 ) 谁才是混蛋?我还真不知道……
这片子里的纳粹们好像还是很符合一部分人对他们的印象的——按照梁文道的话说,就是:“彬彬有礼,双手沾满血腥,却还是能弹得一手绝妙的贝多芬。”
德军上校汉斯,可以一边同藏匿者谈笑风生,一边抽烟斗喝牛奶,然后微笑着将枪口对准地板下无辜的犹太人。屠杀中幸存的女孩苏珊娜朝远方没命地奔跑,汉斯上校在门口饶有兴味地向她逃去的方向凝望——他们的背影,连同门框及门外的景物,竟然构成了一幅水彩画的意境。上校甚至举枪高喊:“再见吧!苏珊娜!”……不知他饶她一命,究竟是因为手枪射程不够?还是他正幻想自己是歌德海涅呢?
这才是真正的恶魔,可以于谈笑间轻易摧毁已下定决心帮助犹太人躲藏的一家之主的意志;可以温柔地给漂亮女明星套上小巧的高跟鞋然后再一把掐死她……喜欢烟草,喜欢名酒,喜欢美女……吃苹果派时从不吝惜自己对搭配奶油的固执,然后再将礼貌和殷勤披作自己的外衣,于无声处置万千生命于死地。
曾经看过一些纳粹德国时期青年军人的照片: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书架前,用很帅的姿势读着一本什么书;或者在游泳池里打闹嬉笑,一脸的阳光;又或者坐在琴凳上,专心致志地演奏着什么——如果不加标识,我们或许无法想象他们中有人是视人命如草芥,把成群结队的犹太人赶往死亡之地的魔鬼吧?
这就是一种复杂性,就好比《钢琴师》里那名留给观众印象颇深的纳粹军官一样——没人会想到他居然能欣赏艺术;又如《美丽人生》中的某个纳粹医生,他的爱好居然是喜欢收集谜语!哪怕你把眼光苛刻地放在第三帝国最高元首希特勒身上……这家伙是个素食主义者,很少沾烟酒,有较高的艺术素养,对身边的女性工作人员十分纵容和好说话……
所以说,人性是复杂的——哪怕是历史中的正面形象,人性也还是复杂的。
坦率地说,我看见奥尔多中尉指挥那几个杂兵去割纳粹的头皮的时候,我是有些反感的——血淋淋的很恶心,因为我讨厌电影中过于露骨的暴力镜头。包括他们暗杀德国士兵,用木棍把俘虏打死,还有小酒馆里的流血事件,我统统有点不适应。
后来回过味儿来,仿佛感觉导演在玩弄一个游戏:似乎电影里的德国人在杀人时并没有给太多的流血镜头,反而是杂兵们的虐杀手法处处充满了血腥和残忍。
当然,我们也可以说:只要他们站在正义的一方,血腥些残忍些没什么——因为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人残酷。奥尔多中尉不是那么说了吗:他可不想教纳粹什么是人道主义。
不过,同立场无关,我想相当一部分观众会反感于那些血腥镜头——无论施虐者是来自于纳粹,还是来自于正义的一方。
导演想拍的,是不是就是这种矛盾的感觉呢??
个人以为,导演恐怕对于善恶双方的交手更多持一种“不予讨论”的态度,即使在影片结尾处,他用奥尔多中尉的刀子,给纳粹之恶的代表汉斯上校打上了永远的恶之烙印。
然而“不予讨论”的意思,并非放弃善恶观,而是将讨论的权利赋予观众,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大家都不要争论了,只有那些真正的战争受害者——他们的家人被屠杀,生活被毁灭——才最有资格去讲自己的感觉。
于是,处于善恶夹缝中的第三方出现了,那就是影片一开始,侥幸逃离汉斯上校魔爪的孤女苏珊娜。
可以说,最终复仇成功的,是苏珊娜的计划——虽然她被弗里德里克杀了。尽管奥尔多中尉很彪悍,杂兵们个个英勇,却仍旧只把计划成功了一半,只有苏珊娜,在熊熊火焰包围的银幕上,笑到了最后。
银幕上的她,有权利去述说德国人对纳粹犯下的罪恶——因为她就是被这罪恶毁灭掉的其中一分子。她的邻居死于纳粹的罪恶,她的家人亦死于纳粹的罪恶……比起任何没有亲身经历这种罪恶侵害的自说自话,显然苏珊娜的控诉,才最有力量。
奥尔多中尉可以为了人道主义,去用暴力惩罚纳粹的暴行——然而在以暴抗暴的另一面,不能否认,只有那些犹太人以及被屠戮者,才是最最纯粹的复仇人。
英俊的第三帝国战斗英雄弗里德里克,最终杀死了苏珊娜,然后他陪她下了地狱。
可以这么说,苏珊娜从一开始就不爱他——她的最爱是个黑人,在这场对纳粹的烧烤派对中,黑小伙儿坚定地陪她走到了最后。我想弗里德里克如果知道了真相,恐怕得暴走吧?那几乎是一定的,看看他在放映室冲苏珊娜发飙就可以看出:他几乎快被这个女人逼疯了。
弗里德里克根本就没把杀人当回事儿——对于他这种从少年时期就接受纳粹洗脑教育的人来说,苏珊娜对他闹的所有别扭他统统都搞不明白。他不明白苏珊娜为什么在听到他说自己杀了三百人之后便愤然离去,他不明白为什么找人把苏珊娜带到聚会上她会摆出不悦的表情——他什么都不明白。因为在他的人生价值观里,为了第三帝国杀人就是正确的,既然正确他就是战斗英雄,而作为一个第三帝国的战斗英雄,身边所有的女孩就应该把他奉为偶像,受他追求就应该喜形于色然后当成天大的恩典接受下来。
放映室那一幕,弗里德里克说的意思很清楚:他杀了三百人,她为什么就不爱他呢!?
他想不明白,而苏珊娜也不可能从他的角度去想——他的阵营杀了她的家人,她怎么可能去爱一个杀了三百人的杀人犯呢?
我相信很多观众在看到弗里德里克同苏珊娜邂逅的场面时,一定在猜想罗曼史终于开始了——然而这是不可能的,这两个人一直都是平行线,甚至连相交都远远谈不上。
弗雷德里克之所以在电影放映中中途退场,并非是他良心发现:最有可能的解释,是他第一次作为一个第三人,从银幕上“目击”了那场战斗,突然产生了不适。他不是个人道主义者(想想他受到的洗脑教育),所以谈不上反省什么,然而他觉得这些镜头很不令人舒服,即使他主演了它们,他还是感到心灵憋闷到窒息……没过多少时间,他便同苏珊娜双双毙命于对方枪下。
他在死前同苏珊娜有一次简短的争执,从表面上看,他是想让苏珊娜给他一个有关爱情的答案——可实际上,弗雷德里克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珊娜死得很美,犹如一朵刹那间怒放的火红花朵——弗雷德里克死前最后的神情,或许是他终于明白了“死亡”意味着什么。他是个从不珍惜死在他枪下的三百条生命的人,或许苏珊娜的死,最终击垮了他——放映室里的两具尸体是那么的年轻,它们在生前有着相爱的可能,却又为什么会彼此相杀?
这个问题,导演又留给了观众。
电影的结局,就是一个YY——历史上的希特勒并没有那么死翘翘。按说烧烤派对结束了,死鱼活鱼都该一网打尽,可偏偏汉斯上校技高一筹,假如奥尔多中尉没在他脑门上乱刻一通的话,这家伙的晚年怕会活得非常滋润。
很多年前有那么一本书叫《生而有罪——纳粹子女访谈录》。这些书中出现的纳粹子女们,几乎是一辈子背负着罪的无形烙印而踽踽独活。他们身上并没有被刀刻下什么标志,所以我能够理解奥尔多中尉为何如此热衷于搞他所稀罕的纹身艺术——有些事情,既然暴力解决不了,那也就留待历史和历史后继者的裁决吧。
有知识是不是等同于有良知?——这是那些彬彬有礼的纳粹们可以让人去思考的东西。
用血腥暴力去以暴制暴是否合理?——这是奥尔多中尉之流以身作则给观众留下的问题。
难道苏珊娜和弗里德里克就不能相爱?——附加的这个问题,是我矫情。
总体而言,导演是聪明的,他把很多问题留给观众去思考,没有说教,只有镜头……他说,就让我们去看吧,看饱了算。
如果看饱了还有时间,就问问自己:谁才是真正的混蛋?
PS:
感觉影片中最出色的演员是汉斯上校的扮演者Christoph Waltz,那副神情和气质真是够可以的……OTZ……我还在想,如果让《越狱》里的T-BAG去表演,会不会也很强悍~~
5 ) 酒吧火拼顺序
佐罗干了盖世太保几枪
盖世太保干了英国佬
英国佬干了盖世太保几枪
盖世太保同时误伤了女演员的腿
维克干了离他们较近一排右边的那个士兵(就是刚开始猜牌时猜对‘印第安首领’的那个)
佐罗又拿刀干死了盖世太保
女士兵射了佐罗几枪
离他们较近一排左边的那个士兵(就是那个点5杯松子酒的那个)射了维克一枪
佐罗干死了女士兵
维克射了那个点松子酒的那个士兵几枪
佐罗干死了女士兵旁边的那个矮个子士兵
酒馆老板干死了佐罗
维克干死了酒馆老板
喜得贵子的士兵干死了女招待
维克和那个点松子酒的士兵对射互不分胜负
喜得贵子的士兵干死了维克和那个点松子酒的士兵
6 ) 谁制造的混蛋?
昨天看了一遍,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昆汀的作品,生怕自己没有看懂辜负的导演,今晨急忙在英文和中文的网站上翻看大家的评论 ---- 一片赞扬之声,然而细读之,莫非是溢美之词,却也说不上诸君对片子的理解比我强到哪里(当然,也可能是我只看到了些和我一样水平的,高水平都被忽略了),豆瓣中的一位女士(至少她的头像是个女孩子的模样)居然还为其中的某些桥段发出喜悦的笑声,更加让我惊讶。
思前想后,没有完全想清楚昆汀大人到底要说些什么?恕我愚钝,是要表达战争的严酷?德国人的凶残?人性的阴暗面?不可完成的任务?还是有什么隐喻,什么需要推敲的含义?我读不出。也罢,也许我们只是应该把这个电影作为一个故事来读,无须深究什么个中大意,但是我也看不出这个故事到底精彩在哪里,也许有些人对血腥,对痛快的杀戮和子弹横飞的场面赞叹不已(此话绝无贬损之意,喜好因人而异),但是似乎这些场面也非此片独有,水平也非此片独高。也许有人对紧张的情节,曲折的故事兴趣昂让,我得说,无论多么曲折的故事,多么紧张的情节都要靠谱,这个片子里,开始的一章和中间的那个啤酒馆一章不错,舒缓中透出的紧张颇让人窒息,逻辑清晰到位,不错,但是那个最后章节,那个所谓的高潮却是逻辑混乱,斧凿的痕迹到处都是,完全不靠谱。仅说一点,如果在一个敌人无备而我方有备的啤酒馆里都难以全歼敌人,且损失惨重,何以在一个理应戒备森严的剧院里(别忘了这可是德军领袖悉数在场的地方,不全城戒严就不错了),靠几个连语言都不通的莽汉就能结束战争?德国人是混蛋,但不是笨蛋。补充一点,前几章里,最最聪明的就是那个犹太猎手,看他打破法国农夫心理防线的方法,掌握多种语言的能力,在啤酒馆侦查的缜密就可以想象此人的不俗,何以在最后的关键一段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就算他想解决纳粹的头领,结束战争,也不用凭几个傻乎乎的美国人之手啊。不可思议。
也许昆汀同学就是想玩个轻松的片子,类似杀死比尔(没有看过,如有理解错误,诸君见谅)一样,玩酷,不过是换个时空而异。那么我也无话可说,小孩子看的片子不需要逻辑,大人看得片子也有许多只是为了放松心情,不管前因后果之作,那可能就不是我等闲人的评论对象了。
充满崇拜的看了这个无耻混蛋(Inglourious Basterds),电影出来时是我姐姐推荐的,说这部片子不错,其实不用她推荐我也迟早会看得,因为一直对昆汀的电影抱有极大的兴趣,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若干年前的那个低俗小说(Pulp Fiction),至今那个黑人杀手端着枪满嘴圣贤的教训那个小贼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但是,可惜的是,真的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过后,发现昆汀大叔也许真的是老了。
重新看了一下开头:德国军官是如何在十分钟之内让一个大老爷们儿崩溃的。
这是一部非常离奇的二战影片。
天才這次拿出了歷史,以影史破壞影史,甚至燒毀影史,瓦解歷史,誓要引領影迷在面對歷史的同時要走出歷史.
Tarantino 真是电影天才.
爱Quentin嘛。只是有几段音乐响起的时候,很想哭。Ennio Morricone果真是我杯茶。
流畅,看起来毫不费力。除了布拉德皮特显得格格不入,除了地下酒吧那场居然不收拾现场有些BUG,除了绑着TNT居然能混进元首活动场所很无稽,其他都很好,很完整,完成了电影所能给出的最重要的功能:娱乐。
这部电影告诉我们:绝对不能相信美国人!
电影的魅力,他用电影创造历史
昆汀的恋足癖还是藏不住啊。
看到女主角对着镜头外的纳粹大笑,简直肾上腺素爆增啊。
美国人与德国人的对比太好玩了,喜剧与正剧间的平衡,昆汀还是那个昆汀,看得那叫一个爽!克里斯托弗·瓦尔兹演得太好了~
我豆是都觉得,通俗又好看的电影就是Quentin这样的。
Waltz屌,虽然片子一堆问题
Quentin是他媽的天才!
红衣女子因为恻隐之心送了命,是少数几个正常点的黑色幽默。。。
时隔3年后重刷,绝对是昆汀对视觉语言把控最好的作品之一,酒馆杀人戏给我看跪了,15秒钟内几乎杀死了所有角色,用尽各种剪辑摄影手艺,血腥混乱中自带匠心独具。章回体恰到好处,场景数量少得吓人,却把故事讲得如此完美。最后,杀死比尔里用过的配乐,又放在这里用,痞昆真好意思哈,分分钟出戏。
2009 no.1;开场戏和酒馆戏可以做教科书了;每一章都是含戏中戏的类型片,狂野的电影情书贯穿始终,最后的对白成了点睛之笔;猜猜谁最先翘?影评人!
冲着皮特和昆汀去的,结果被德国太保给迷住了
昆汀更上新台阶
当法国人不讲情义,美国人不讲人权,德国人不讲原则,英国人满脑浆糊,犹太人大开杀戒,希特勒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