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電影有兩條線索,它們相互交錯,相互拖延、啃咬著對方。一條線索有關上帝的存在,或生存意義的問題,另一條線索則是愛的問題。我們暫且稱第一條線索為A主題,第二條線索為B主題。
A主題首先出現在患有憂鬱症的男子及其妻子前來尋求牧師幫助的時候,面對一個處在信仰危機之中的教徒,牧師將約談時間定在半小時後,並焦慮於自己是否只能說出一些空洞無意義的話。這種焦慮暴露了牧師本人跟求助者一樣,對於上帝並無真正的信心,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困擾他的是「上帝的沉默」,是上帝與人間事務的隔絕。
然而A主題的發展被打斷了,在等待與求助男子會面的過程中,牧師的情人瑪塔來找牧師,雖然牧師以生硬的態度拒絕了瑪塔,但瑪塔留下的長信讓牧師深深震動。這封信向我們初步呈現了B主題,瑪塔不棄不離地愛著牧師,並將對牧師的愛作為其人生的唯一目的。我們都知道「上帝即是愛」這一基督教觀念,然而B主題在此卻是跟A主題隔絕開的。換言之,如果愛正是對上帝之存在的確證,那麼尋求確證上帝的牧師卻恰恰極為固執地拒絕了來自瑪塔的愛,與此同時,展現出這種愛的瑪塔卻又是一個對上帝持懷疑態度的非教徒。
在牧師剛讀完長信而處在B主題的震撼(與抗拒)時,又馬上被A主題打斷。對人生意義感到絕望的男子來訪了,然而面對這個求助者,牧師竟傾吐起了自身對於信仰的懷疑。在這裡初步顯示出B主題對於A主題的影響,實際上正是瑪塔所展示的愛的力量,格外讓牧師感受到了自身對上帝之信仰的脆弱。求助者與救助者的位置瞬間顛倒了。來訪的焦慮男子不知所措,奪門而出。
緊接著,B主題又再度出現,不棄不離的瑪塔希望追隨牧師一起去另一處佈道場,但牧師仍試圖拒絕。就在這膠著的時刻,A主題忽然以強力而極端的形式回歸,有人來通報求助男子的死訊。求助男子可以說是在求助牧師無望的心境下自殺的,他的死亡意味著A主題的崩塌,牧師的事業徹底失敗了。
有趣的是,在牧師趕往事發現場,並幫忙守護屍體的過程中,影片有意讓有些誇張的溪水聲淹沒了絕大部分的人物對話,而牧師的形象亦僅僅被從遠景的角度處理為一個生硬的剪影。在此,影像與話語的同步性被切斷,之前一直極為緊張、迫切的凝視被抹除、延遲。然而這段情節卻是全片隱秘的高潮,在守護屍體的時候,牧師的內心世界無疑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這種變化接下來通過牧師的爆發而顯現。牧師向來對於瑪塔的追隨,只是勉強而生硬地予以敷衍,然而這時卻突然爆發了,並以極為直接的語言傷害了瑪塔的一片真心。在此我們領悟到,在那影像延遲的高潮中,實際上發生的是A主題對B主題的入侵。確切來說,牧師向來是一方面僵硬地維持著對上帝的空洞信仰,另一方面則生硬地拒絕著瑪塔的愛,這兩者是共生並存的,於是當上帝的堡壘驟然崩塌,那麼牧師就不得不直面後者,因而笨拙地採取了粗暴的形式。
不過,固然粗暴,卻畢竟是面對了。於是當一切似乎都要結束的時候,牧師卻奇蹟般地、卻又好像是極其自然地轉過身,主動向瑪塔發出同行的邀請。
在電影最後的場景中,牧師和瑪塔各自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們都遭遇到了懷疑論者對宗教意義的嘲諷。牧師所聽到的是耶穌臨死前被眾人拋棄的孤獨處境,而瑪塔所聽到的,是對上帝即是愛這一誡命的調侃。換言之,A主題在牧師那裡被剝離為絕望的虛無,而B主題與A主題發生連接的可能性則在瑪塔面前被被棄置。
最終那個帶著和解色彩的佈道儀式不應被簡單解讀為A主題與B主題的融合,亦即上帝就是愛這一命題的證成。牧師對上帝存在、對生命意義的探求與瑪塔對牧師的愛,都是單向而無望的,我們不應通過將兩者直接同化而自認為解決了問題。牧師在失去對上帝信心的狀況下仍然主持了佈道,而瑪塔則在樂師對宗教意義的嘲弄下,成為唯一的聽眾。在此,佈道儀式不再作為對上帝存在的確證,而是成為一個純粹的場所。
A與B應該在這儀式的場所中真正相遇,儘管結果充滿未知。
耶稣经历的最大痛苦不是肉体上的,而是是被离弃,先是被门徒——他们没有真正信仰他的传教,然后是主——他以为自己被主抛弃,自己所信仰的皆是虚无。片中的牧师也经历着类似的痛苦:民众正在丧失信仰,他自己也对宗教有所怀疑。如果圣子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也受到怀疑的折磨,那是否说明人类的怀疑也只是情有可原的错误,是否暗示着神依然存在?
女教师玛塔象征着没有信仰的世俗生活,死去的妻子则象征秉持信仰的生活。上帝已死,信仰动摇(就像妻子的死一样,这只是自然发生、无法挽回的事实,而不是由于牧师的主观意志),但又无法接受没有信仰的生活,只好在这两者之间徘徊,找不到归宿。
塔玛对“主的沉默”的解释很简单——“因为他从不存在”。她比牧师更勇敢、更直面现实
猜测伯格曼试图用爱解决宗教无法解决的问题。玛塔不那么信教,但在开头唱完歌要到牧师面前跪下的时候,她是第一个走过去的,吸引她的与其说是对上帝的信仰不如说更多是对牧师的爱慕。她对牧师说“你必须学会去爱”。她给牧师的信中提到一次“显灵”的祷告——祈祷找到生活和忍受苦难的意义,然后意识到自己对牧师的爱就是生活的意义,她想要为了某个人活着。结尾有一段话说“主=爱”。
冬日之光:开头牧师读的“主用他的温暖之光照亮你”。
——你会得流感的
——就当是你给我的礼物
(好甜啊~)
不太乔纳斯自杀的动机。中国要造原子弹,也许是象征世界在罪恶中无法挽回地毁灭吧,“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这种威胁”。
第一次和乔纳斯谈话的时候,牧师说“我们必须相信主”,这时一直别过脸去的乔纳斯突然转过来盯着牧师,而牧师心虚地垂下眼睛,他知道自己在说武断的“蠢话”。此处背景中响起了伯格曼常用的钟表走动的声音。灾难无可避免、主似乎十分遥远(乔纳斯看着牧师,表情是迫切的、渴望的,他发现牧师理解自己的感受,于是等待着牧师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心中无助(当乔纳斯发现牧师也无能为力时,表情变得失望),“但是生活还要继续”。这时乔纳斯问“我们干嘛非得继续生活?”牧师无法回答。
后来乔纳斯如约返回,
神之沉默第二部
三部曲的名字多半来自这一部的台词“主的沉默”,即神之沉默
“上帝是爱,爱是上帝,爱是上帝存在的证明,爱是人类真正的力量”
剧情环环相扣,很紧凑
丈夫得知遥远的东方即将造出核弹,便以为这无神论者的核弹要杀死上帝和祂的子民,于是自杀。在他去自杀前与神父的交谈中,双方的身份却倒置——有谁曾想过,神父也需要一个神父呢?神父明白了丈夫对上帝的坚信和忧心,于是以他为连接上帝的神父,自己做了一番忏悔:他看到十字架上的耶稣像感到恶心,内心无法接受。可如果连肉身的道都无法接受,对真正的主也只能质疑了。
耶稣是肉身的道,是连接人与上帝的桥梁。耶稣来世间宣扬爱,其实是对爱的一个降格——无肉身的上帝才是爱,有肉身的耶稣只能算是欲,或者喜欢。但这个降格的是必要的,因为喜欢是爱的基础。没有喜欢,爱就无法维持,一如没有耶稣,人们就触碰不到上帝。
神父厌恶耶稣,所以他其实没有耶稣象征的喜欢。如果对以女主为代表的人甚至都不喜欢,爱则更难施行。没有喜欢做驱动力,只能逼着自己爱别人,爱众生。于是爱便成了假面,如此荒谬却又不得不戴;如此苍白的爱的箴言,却又在礼拜中不得不宣。并且,上帝也同其象征的爱一成了幻象,上帝成了伪神,蜘蛛神,一座被从心底扔掉的肖像。
当连接他(神父)与上帝的那个丈夫,也即他(神父)的神父自杀,他与上帝的连接彻底断裂。如此的惨痛,终于撕开了他爱的假面,逼迫出了他说真话的勇气:他直白地告诉女主,我不爱你。是啊,你怎么会爱她,你甚至都不喜欢她。
所以,这部片子的主角是没有希望的,不像芬妮与亚历山大,不像蓝白红,在结尾留下了小岳说的“气口”,希望。没有喜欢,只有强颜欢笑的爱,这爱能坚持多久?结尾神父还在教堂的高台上照本宣科,尽管堂下已无一人 ,他像是要在这肃杀而毫无生机的冬日之光中永恒轮回了。
在充斥着「中国」威胁论调,看似严肃神圣实则滑稽可笑的《冬日之光》里,爱是「上帝」许诺给渴望被爱之人的礼物,可惜,这种轻易就能被中国人感同身受的甜蜜之爱既成了西方男性精神上逃避着的责任,也成了西方女性腹中怀揣着的负担与绝望。这套「叙事」话语明显是擅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戏的马戏团小丑抑或《魔术师》伯格曼忽悠抑或安慰「老弱病残孕幼」群体的谎言。接近甚至可以「以假乱真」扮演上帝的神父自己是一个不信上帝的「爱无能」患者。在主动释放「结婚」信号的情人抑或爱人面前,他高大上的伟岸形象被灵肉分离导致的精神分裂折磨得不成样子。宛如一根不幸的阳具,无法满足这个让女主感到安全的乞求。然而,他婴儿般的示弱(示爱)却能召唤母亲般的怜爱。他顺势将责任推卸给父母,并把自己背叛上帝或者婚姻不忠归咎于他们的呼唤和期待。
#重看#古典、简洁、沉默、肃穆,德莱叶与布列松隐约可见;冬日之微光惨淡稀薄,恰如信仰之岌岌可危,光线变化折射勾连心理转变;构图与镜头都很工整,与牧师职业&教堂氛围契合;他永远在书写亲情的疏离、神性的质疑,父亲的阴影像冬日的雪彻骨一生。
太残忍。教堂里的各怀心事,对上帝的各取所需。牧师是否其实是在聆听世俗的同时为自我的困惑寻找出口?然而当对自我都无法坦诚相见,自我的祷告和施予世俗的祷告是否成为了逃避懦弱的山洞,教堂也已经不再是寻找答案的避难所?这样看来牧师眼中的凡夫俗子或许对于爱的理解其实更加真挚深刻。
那個愛著牧師的女人,給我一種除了牧師其他人都看不見她的錯覺。
在信念终于垮塌的黑暗时分,一束[冬日之光]倏忽照亮了牧师的脸。呵!上帝不是爱,爱亦不是上帝,怀疑才是。当结尾的钟声敲响,女主角跪下去祈求哪怕一丁点的信仰,我们很难不为之动容。这就是人类吧,在疑惑中苦苦寻觅着光亮。伯格曼不仅用他高超的语言、更用他的沉默轻松地摧毁了我。那是上帝的沉默。
上帝都是沉默的,他不为信仰他的人指明道路,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通过神迹来补偿,假如我们相信上帝的存在,信仰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渔民的自杀代表着希望的苍白,信仰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伯格曼摧毁了上帝代表安全感、上帝即爱的概念,这样的上帝形象不过是人的心理投射,应该予以革命,予以背叛。
伯格曼一生不断地相信、质疑、否认、肯定、幸福、痛苦的回环纠缠和激荡,在他和上帝的“摔跤”过程中,他通过影片来表现他幽冥晦暗处的驳杂思想和宗教浩渺感:世人痛苦焦灼、上帝神秘莫测、灵魂低语无奈,许多潜伏在幽冥深处的哲学玄妙通过他的不可言说的混沌和丰富多彩的影像表达出来。
信仰像冬日阳光一样惨白无力,牧师也困惑其中。中国无神论者的胜利严重的打击了那个时代人们对上帝的信仰(电影里表现出来的)。信仰三部曲的中间作品,伯格曼这是叫人信基督还是反基督啊--
【中国电影资料馆展映】大部分场景在室内,摄影和构图非常讲究。观影时状态不佳,有待重看。三星半
宗教仪式越是庄严肃穆,与会者们的小动作越是放大得明显。而后大部分时间里,几乎只有大段大段的台词文本,缺乏肢体语言和表情,甚至连镜头都不移动。吊诡的是,不动镜头的摄影竟然广受赞美(不可否认光的运用确实是亮点)。在这样一部仅有81分钟却模糊了故事性的电影里,伯格曼就是在利用电影做文学。
没有了《犹在镜中》的复杂外景调度,室内景加戏剧化的表演简直就是神学课,主题是深邃了,可供玩味的余韵就不多。几位主演撑起了全片。西班牙内战、丧偶、伤残……这就是神创造出来的不完美的世界啊。中国人应该自豪吧,我们当年造出原子弹的新闻至少吓死了一个瑞典佬。
《犹在镜中》探讨了“上帝是爱,爱是上帝”,《冬日之光》则嘲讽了这观点。同属“信仰三部曲”,延续了上帝是否存在的探讨,但比前作的癫狂更绝望,心如死灰的牧师再无装载盛情的可能,反向信众倾吐苦水。管家说,耶稣被钉死前使徒离弃,上帝不应,在怀疑中死去最痛苦。谈及中国原子弹威胁,有意思。
百子湾2016.2.26.7pm 首尾仪式的截然不同与相互映照。可以窥见冷战的重大影响(“中国人要造原子弹”并不对瑞典小镇造成直接威胁,却毁灭了他们对于人的无限发展进步的想象),上帝的沉默与情感无力的结构性仿佛。
"神之默示"三部曲中篇。1.风格极简而质朴,布光精妙,以静止镜头和小景别为主,摄影机对人脸的凝注一如既往。2.冷漠、疏离、傲慢、信仰动摇的牧师解答不了苦难与生死问题(由中国即将研制成功核弹引发的焦虑),亦无法接受玛塔对自己的爱。3.片尾教堂司事自承对耶稣受难时高喊的“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见于[马太福音][马可福音],后两福音书则无此细节)的思考发人深省,身心的苦难与信-疑的纠结溢于言表。4.八分钟的玛塔对镜读信段落情真意切,中途插入的手中溃烂皮疹镜头则同质于耶稣圣痕。5.牧师发出天问后的一刹那,窗外耀眼的光线兀自笼罩了他,一如马力克[通往仙境]结尾的那道神秘圣光。6.牧师说,每当直面上帝,祂就会变成某种丑陋恶心的东西,如蜘蛛——恍若[犹在镜中]变奏。7.首礼拜详尽展示,末尾则仅有非信徒玛塔一人。(9.0/10)
4星半,微弱的信仰残烛,宗教性强于《犹在镜中》更为阴冷而封闭,伯格曼将自己前一部影片中的理论“上帝存在于爱中”的反复思索、质疑、甚至推翻。能够切身感受到对于信仰崩塌以及众人背离的悲观绝望,虽然在结尾,“上帝存在”这一理论和信仰仍然维系,但已经摇摇欲坠,亟待解构
相比《犹在镜中》,对上帝的直观讨论减少了些,但还是浓重于《沉默》
神的语言是沉默,我想其实人不是在跟神对话,而是跟自己对话;每个人都跟你对话,或者是神的意旨,或者根本只是自己的臆想;而这些对话都发生在法罗岛。
柏格曼最叫人厭斥的要素集大成…….為什麼自私的男人在他的電影(總)是如此受女人寵愛?
1.冬日之光,虽然明亮却显得苍白无力,虽然仍有热量却无法温暖人心;2.上帝即是爱,若失所爱,心中的上帝是否还在?信仰的动摇,焦虑的世界,上帝在沉默。
对白写得真好。两个很棒的段落:Lundberg女士念信,直面镜头难以逃脱;神父与Lundberg在铁轨前停车,神父说是他父母期望他成为神职人员,此时火车喷着蒸汽,头也不回地往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