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集权暴力与信仰危机
《同流者》的表层主题是集权暴力对人性的禁锢,片中秩序与自由、暴力与欲望的元素总是成对出现。帕索里尼在《诗的电影》中说:“诗意的表现力来源于象征。”《同流者》中存在着显而易见的外部象征引入。同时,贝托鲁奇也创造了一套内部象征系统,最终形成极富感染力的诗意气质与表现力。第一个系统是“囚禁”——马尔切罗来到妻子家的一场戏中,妻子身着黑白条纹裙、光线被百叶窗分割为无数条,这些元素无一不指向囚禁的意涵。司机房间内的白幔、盲人聚会上的拉花,则都给人“阻挡”、“死亡”的联想。栅栏的直接出现有两次,分别是马尔切罗来到母亲家,接到暗杀任务,以及最终被投入监狱……这些意象使主角始终处在身陷囹圄的压抑环境,并暗示结局的走向。与之相伴,是无处不在的“监视”感。带框的封闭构图加强了这种氛围。马尔切罗来到部长办公室的镜头用极端远景与俯视视点形成人与机器之间的巨大对比,表现集权体制下人的渺小与受压迫;人物处在画面下方的不平衡构图则呈现人类在极端环境下受到异化、内心空洞的精神危机;对女人赤足的三次特写则透露法西斯分子及资产阶级腐化堕落、精神空虚、道德沦丧的生活。
电影中色彩的极致运用也鲜明揭示了这一主题。行政大楼的建筑全部以黑白色相构成,秩序井然,冰冷压抑。蓝色的运用在片中则有着多重意涵,基本集中在巴黎的段落中。巴黎的所有外景都采用如雾般的蓝色调。法国三色旗中的蓝代表“自由”,在此却更多地表示为“集权对自由的禁锢”,正如基耶斯洛夫斯基在《蓝》中将蓝色呈现为“自由与囚禁”这对正题与反题的存在即是人类永恒的生存状态。电影开头,马尔切罗乘车赶往雪地的一场戏,外景镜头和车内镜头全部被昏沉的幽蓝色灯光笼罩、奠定忧郁消沉的影片基调,随着情节发展,被赋予越来越多的丰富内涵。大面积的白色相运用在片中象征着死亡、厄运。被性侵、谋杀安娜的两场戏充斥着杀戮、死亡意味,也是马尔切罗心中最沉痛的记忆。
影片运镜方式亦十分独特,几乎没有固定机位静止镜头,多用长镜头配合丰富的场面调度,其中拉镜头的使用尤为瞩目。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批评认为“意识形态是国家机器询唤个人进入秩序,成为主体”。这种询唤作用体现在好莱坞电影中常用的对切镜头——这实际上是一种“缝合系统”,它打断了观众的视线,提供另一个“叙事者”,使其缺席而掩盖其权威。《同流者》中常用的运镜方式是:将单人镜头拉大景别,表露他者的存在。这不仅加深窥视的观感,也提供更多思考空间,体现“窗口论”主张的景深镜头,表意丰富。影片这种方式消解了意识形态性,与主题恰如其分地贴合。
在集权暴力的威胁下,片中另一套象征系统“宗教信仰”,则将其虚假性暴露无遗。马尔切罗的祷告词:“我要为明天的罪行祈祷,用罪行赎罪。”表明宗教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慰藉,用以掩饰心安理得的犯罪。牧师的丑恶嘴脸、恋童癖者房中的十字架,无不透露出导演对于宗教的嘲讽态度。
(二)同流与个性
贝托鲁奇吸取了心理现实主义电影的元素,在《同流者》中大量展现了人物的回忆、幻想等内心状态。影片的叙事结构:三个时空平行蒙太奇,以马尔切罗巴黎执行刺杀任务的时间线为叙事轴,展开双重回忆。全片大多采取男主主观视角。开头营救戏码反复闪现,埋下悬念,而当两条情节线交汇时,观众才知道他并未实施营救,而是冷酷注视安娜死去。这样的时空设置令观众透过三重时空体会马尔切罗的心路历程。童年回忆场景首次出现是以“拦车”的相同元素闪切,而后在祷告时正式展开内容,这个镜头既是闪回、又是预叙,完全以主角的意识为依据,具有意识流风格。
马尔切罗是一个两面三刀的法西斯者形象,然而他既非功利主义者,更不是理想主义者。电影花费大量笔墨描绘他内心的挣扎。片头红色灯光与自然光的交错闪烁奠定了他的心理基调——分裂。游走在麻木残酷的屠戮与个性欲望之间,从而引出本片的第二重主题——个体压抑真实欲望、融入秩序的本能。针对马尔切罗这一角色的视听方案是“分裂”构图:他的单人镜头以闪烁色彩、光影对比和阻挡物的分隔为主,而与他人同处画面中时,也常用强烈对比的镜头语言。例如,马尔切罗与教授通话时,他与妻子身后背景色是棕与白的鲜明对比;接受任务的一场戏,采用水平倾斜的构图,意味马尔切罗内心发生了重大的价值偏移;影片最后,马尔切罗出门前与妻子之间阻隔了厚厚的墙壁,二人始终处于貌合神离、缺乏灵魂沟通的关系。
马尔切罗常说的一句话是“想过平凡的生活”,电影给出他渴望“平凡”的深层原因。与父亲的对话揭示他童年时受到的家庭暴力。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认为:男权社会中,男性眼中的女性是不完整的,父权的压迫给男性带来“阉割恐惧”。受到性侵的童年创伤则进一步加深了这种恐惧,令马尔切罗害怕自己变得性向错乱、“女性化”。当他被伙伴们欺辱,为了彰显独特而拦车炫耀,最终却因此被性侵。“成为异类”成为马尔切罗最深重的恐惧。由此,马尔切罗拼命压抑自己的真实本能与欲望,以至加入法西斯组织,成为“同流合污”的一份子,接受了历史的暴力改写。
然而马尔切罗的内心始终是挣扎的,当他见到教授夫妇后尤为明显。他与教授关于柏拉图“洞穴理论”的一番讨论,表明他渴望受到启蒙、得到解放,却恐惧成为“真理的异类”。而他讲述的梦境中,自己眼盲由教授操刀手术,表明潜意识中马尔切罗认同教授的思想,希望他可以“治愈”自己。片中两个人物的设置与马尔切罗存在镜像对应关系:盲人朋友这一角色的塑造是非现实的——反应迟钝、惊慌失措。他的首次出现即与马尔切罗形成镜像构图,并说“我们是同类,喜欢相同的人,不信任不同的人。”盲人朋友是马尔切罗“信仰法西斯”的一个人格外化,然而最终,他是错乱的、看不见的。两色皮鞋显示了他的混淆黑白、位置倒错。另一个角色,安娜的出现唤醒了马尔切罗残存的良知、理性之人格。“任何疯狂的恋他,即是自恋,”马尔切罗向安娜表白的戏码发生在舞蹈教室的镜子前,他对安娜的迷恋更是对自由、理性的向往。二人相拥时的蓝色调为这段恋情蒙上了诗意的忧郁,象征拥抱自由,挣脱束缚的可能性。然而马尔切罗毕竟是“同流者”,他祷告、在舞会跳舞,无一不是遵循集体秩序。当他注视着安娜被谋杀,也扼杀了自我,沦为彻头彻尾的同流者。战败之后,他见到司机利诺,立即将自己误入歧途归因于他,大喊着揭发利诺与盲人朋友,企图在和平年代再次归于“平凡”,却最终被游行人潮视若无睹地淹没了。这一场景与舞会上马尔切罗被舞群漩涡般吞没的场景如出一辙,揭示着集体无意识的可怕。理智往往会被群体狂欢所淹没,而个人也总是历史挟持的人质。
(三)历史创伤的象征性书写
《同流者》中充满了意大利战后一代人对于历史、战争的深刻反思。片中故事情节对应的所指充满意识形态性,影射出二战时期意大利社会各个势力的混乱状态。
马尔切罗的父亲被关在精神病院,父权的衰败即意大利历史的断裂;母亲所象征的祖国,变得放荡不堪,与日本司机苟合意指轴心国间狼狈为奸;在这种背景下,法西斯主义趁虚而入,煽动民众,裹挟马尔切罗这样摇摆不定的人;宗教只是虚无的谎言,中产阶级(妻子、岳母)唯其是从;当唯一可能治好社会痼疾的教授夫妇被杀害,整个国家、所有民众都丧失了理智,加入法西斯政权的庞大机器,成为这杀人机器的一环。真理在集权暴力面前是脆弱的,在集体狂欢中是失声的。人趋利避害的从众心理解释了法西斯等集权政权勃兴的原因,是集体暴力的渊源。
在被侵略国家法国的段落中,导演更借卖花女之口唱出《国际歌》,借法国妇女之口谩骂法西斯分子,表达对法西斯主义、集权主义的强烈抨击。
《同流者》揭露了二战对意大利群众的历史创伤,充满思辨性地表现战后意大利社会的深层集体意识,是兼具思想性与艺术性的佳作。
我的冬天的家在曼谷,这里是个文化荒漠,没有北京那么多的剧院等文化设施,只有大量酒吧,于是一小撮无聊的外国人退而求其次成立了若干电影俱乐部,放映经典片文艺片等。
就是这个背景下,我掉在几个西方老头子中(对的曼谷的电影俱乐部通常只有几个座位),观看了这部意大利老片。
我觉得有必要先介绍我的观影背景的原因是,以我的亚洲思维,这是一个想要融入法西斯社会的青年的故事,离开同性恋人娶妻,是为了看起来正常,融入社会。加入法西斯,是为了正常地获取权力。对呀,我们的文化中,你就应该按部就班过上“正常”生活呀。
但是,欧洲人对此片的看法就跟我完全不同了,我要求Pat给我解释此片,在他眼中,这是一部非常意大利的,非常聪明的,天主教社会的片子。所以主人公的一切选择都出于天主教徒的道德折磨。一个脸盲的亚洲人可能不会发觉,影片结束处的那个白衣同性恋男子正是主人公小时候射杀的那个司机!主人公以为自己杀过人,这是天主教的大罪,通常在亚洲文化中,无人知晓的罪行,或是违反公德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要保证的是私德,以及忍辱负重为了家族活下去。然而, 对于一个天主环境下长大的人来说,自己的罪孽虽然无人知晓,上帝却洞察一切。于是主人公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罪人。也是在罪恶感的驱使下,努力融入社会,显得正常。为了控制自己的生活,努力追求权力。可惜这时候的意大利是法西斯社会,这时候的社会的“正常”倒不如说是一种狂热。为了融入此等狂热的正常,他又接受了谋杀教授的任务。而谋杀,自然又是新的罪行。因而到了最后,当他重逢当年那个司机时,他发现自己的一生都生活在谎言和没必要的内疚中,他所记忆和相信的一切都瞬间坍塌。
这是一部太意大利的片子,导演是曾经导过《末代皇帝》的贝托鲁奇,光影和镜头依旧美丽,故事却未必能被理解,它在一种奇囧和诙谐的调子中塞入了谎言、内疚、与狂热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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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一下,接下来我要继续更新公众号啦,谢谢容忍了我的沉寂的诸位读者。
穆尔登格
我最近有幸在大银幕上观看了《同流者》的4k修复版。本片上映于1970年,是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所拍摄的第五部长片,在本片上映时他只有29岁。本片第一场戏就是男主角克莱里奇(由让-路易·特兰蒂尼昂饰演)起床并前去执行一场刺杀任务,之后影片的视角则在克莱里奇的旅程与故事其余部分间反复切换。以叙事的角度来看,刺杀戏发生在故事的后半部分,提前展示这场戏让人感觉克莱里奇的命运似乎已被注定,这给影片增添了无奈、伤感的情绪。不过,按贝托鲁奇所说,片中并不存在命运,也就是说决定克莱里奇生活走向的只是他自己的潜意识。
宝琳·凯尔对克莱里奇的评价很到位,他就是一个“高智商的懦夫,愿意为了追求正常而牺牲自己在乎的一切”。显然,因为在儿时受过严重的创伤,克莱里奇在成年后认为自己被排斥在“正常”社会之外。为了融入“正常”社会,他和愚笨又庸俗的美女圭拉结了婚,并加入了秘密警察,为彼时掌权的法西斯政党效力。在片中有一场对话,对话中克莱里奇和他大学时的教授夸迪详谈了柏拉图的洞穴理论,通过这场对话我们能看出,其实克莱里奇并不真心认同法西斯理念。夸迪还有一位妻子名为安娜,她在片中是一位充满性魅力的女人,克莱里奇很明显地爱上了她。不过,当法西斯政府命令克莱里奇刺杀作为反法西斯知识分子的夸迪时,他毫不犹豫地执行了任务并导致了夸迪和安娜的死亡。在墨索里尼政府倒台后,克莱里奇立刻就放弃了法西斯意识形态,并把自己作为秘密警察的罪行推到了别人身上。在影片的结尾,克莱里奇坐在栏杆前,火焰的倒影出现在他的后背上,影片以此用直白到有些笨拙的方式向观众宣告,克莱里奇即是柏拉图寓言中的囚犯,是一个被困在虚构现实中的个体,一个不惜一切代价追求认同和“正常”的懦夫,一个真正的同流者。
在影片中,克莱里奇潜意识对现实的投射不仅体现在他的行为上,也体现在影片的视觉上。片中的许多场景都显得非常空旷,缺少生活气息,比如秘密警察的总部里就明显缺少家具和员工。或许最明显的例子是克莱里奇父亲被关押的那座精神病院。那个精神病院过于宽敞,出现在景框中的病人却只有不到十人。精神病院的颜色单一,非常接近纯白色,巨大的建筑与渺小的病人形成鲜明对比,既让人想到极权政府和社会常态对人的压迫,也展示了克莱里奇内心尚存的一丝人性被法西斯意识形态系统性地压制。
归功于斯托拉罗的大师级摄影和贝托鲁奇杰出的导演能力,片中充满了在视觉上让人陶醉的戏份。这些戏份经常显得优雅、浪漫,并带有一丝神秘色彩,比如圭拉和安娜跳舞的戏份就给影片增添了不可思议的性张力,这场戏所传达的性意味甚至盖过了影片压抑、颓废的基调,成为了片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戏份。在另外一些时刻,片中的戏份则充满动感,举例来说,夸迪教授被刺杀的那场戏就充满了韵律,当刺客们用匕首残忍杀死他时,你会觉得画面不像是刺杀 ,而像是一场舞蹈。
上映于1970年的《同流者》在美学上给了70年代的好莱坞巨大影响,最著名的例子就是科波拉拍摄的《教父》系列和《现代启示录》。本片是贝托鲁奇最好的作品,同时也是我最爱的电影之一。这部由情感、性欲和法西斯意识形态交织而成的杰作让我陶醉,每次观看本片时我都会尽情享受这顿优美的视觉大餐。
(本文是翻译版,英文原文作者也是我)
1.不断闪黑的开头,时而变红、干净利落。
2.三段镜头,两段配乐。
3.景深中的唱歌三女子突然出现在景前,拉近。
4.配乐不断,却将景前三女子近景切换为男主角特写,镜头在不断拉近,却变换了拉近的主体。【这时配乐一定不能变。当三人组在景深的时候,男主在景前,这个完整的段落十分漂亮。】
5.就凭那个左右得推轨镜头,这片子就值五星。始终留了一个缝隙,景前的男主一直在叙述,景后的三女子一直在跳舞,大师...
6.双人对话,侧顶光。
7.斜着运镜
8.从底部拍树叶的运动,逐渐出现汽车。
9.同样场景不同时代:停车。
这在《革命往事》中也出现过
现在:停车
过去:停车
现在:特写内心
过去:“停车”这个点出现的原因一直引到“停车”
10.在谈论自己的未婚妻的时候,一个拉镜头,突然未婚妻就在旁边!!!!
未婚妻让他大胆说出心中的想法。【对她的看法】
这个设定绝了。【原本牧师以为马切罗被蒙在鼓里,其实被蒙在鼓里的是牧师。】
11.摔盘子与人物的停止,钢琴声戛然而止;说明摔盘子是个好兆头,人物继续交谈、行走,钢琴声继续。
12.朋友出现的第二次,才得知他是个盲人,这种意外很让人震惊,最后镜头停留在他两只不一样的鞋子上。
13.走入画版后面,接一样的场景淡入....
14.离新浪潮不远,这片子有许多新浪潮的痕迹,跳切不少,但却没有“去叙事化”,是在认真讲一个故事。【新浪潮的魂已不再,一部分肉体的碎片却流了下来,像是《女人就是女人》,《祖与占》中的情节和演法;怪不得贝托鲁奇是戈达尔的粉。】
15.人物向景深走,镜头却向外拉
16.中间隔着书柜的两人。
17.最后异化,被人潮穿过。
影片中,上世纪 30 年代的意大利,没落的上流社会子弟马尔切洛 • 柯雷里奇(Marcello Clerici)指使一个法西斯党徒打昏他母亲的姘头,然后带着母亲来看精神错乱的父亲。
一家人竟相会于荒凉的精神病院——这就是诞生了法西斯的那片土壤。
在马尔切洛眼中, “不正常” 的不但是笼罩在精神错乱阴影下的整个家庭,更是令人恶心的同性欲望,威胁着他的性和社会的身份;
于是,他试图通过观察和模仿, 与众人步调一致,获得 “正常” 这一社会认同——
这就意味着讨小资产阶级老婆,皈依法西斯而去刺杀左派老师夫妇。
可马尔切洛追求 “正常” 的前提,恰恰是遮蔽/忘掉自己。
当马尔切洛向哲学老师讲述柏拉图的洞穴寓言时,他颇见不得光地拉上了百叶窗,一瞬间,在墙上造了一个自己的影子。
特写中的影子似乎令他沉醉,而我们也看到了同流者的模样——
一个半身人影,只有轮廓,没有面孔。
马尔切洛明知影子不是实在,却不能承受思考的后果,而是自我流放到洞穴,甘心上镣自欺。
可他的老师却坦荡地打开窗户,展示给他看:太阳有多么容易就可以去除影子。
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片末,广播宣布了墨索里尼的倒台。
一个隔着铁栅栏的房间里,犹如洞穴一般;火光照亮了他的上半身和脸庞。
他扭头望向房间里一个小男孩的裸体,而墙上不再有他的影子。
在这个蓦然回首中,“囚徒的镣铐”被打破了,他关于洞穴理论的 “毕业论文” 也终于完成了。
而当一个同性恋者勾引男人时谈到“蝴蝶夫人”,这唤起了马尔切洛深埋心底的童年记忆——他枪杀了勾引他的同性恋者。
这个记忆,就是马尔切洛追求的性和政治身份的“影子”。
于是,他把同性恋者误认为当年被他杀死的同性恋者,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在了这个同性恋者身上,疯一般地当众指认他是凶手。
他的激情,看起来真的自以为完全与凶手、与法西斯无涉。
那一刻,他对自己的 “同流” 历程顿悟了。
介绍马尔切洛加入法西斯的,是一个盲人。
这个角色可以理解为马切洛的法西斯主义镜像。
相比健全的人,盲人是种 “不正常”,甚至因此还可笑地穿了不成对的鞋子。
片尾,马尔切洛不顾妻子阻止去见盲人高声怒斥盲人为法西斯,而盲人则遁形于一群喊着口号的人——
一个新的 “影子” 即将诞生?
就这样,影片结束于 68 年五月风暴过后荒凉的个人主义视角。
作为马尔切洛的女神,坚定的左派青年安娜是与干瘪的法西斯美学对立的美的象征。
当这个崇高的象征猛拍汽车车窗、向马尔切洛求救时,叙事时间拉长得了不合情理的程度,把紧随安娜的刺客都晾一边了。
最终,优柔寡断的马尔切洛被轿车载向了影片转折点——刺杀教授和安娜,走向了与法西斯的合流。
抱着超高期待,又完全超越预期,这样的观影体验一辈子也不会有几次。一切都太美了,摄影、节奏、气氛、音乐,美得我说不出话来,一度差点真的要被美到哭。贝托鲁奇+斯托拉罗,真的是黄金宝藏。关窗和开窗,明暗的摇摆,顺流逆流的流离失所。想要永远沉陷在上海影城2厅的座椅里,再也不必回神。
我完全就没关注什么政治、刺杀好么,只是一直盯着JLT的长长眼睫毛,Dominique Sanda 和Stefania Sandrelli 好美。
有趣的是,一位共产主义者描述一个法西斯主义者,又让其爱上反法西斯主义激进主义者,最后又将之杀死,其实这是莎乐美的纯粹爱的故事吧。男主角其实是加缪写的吧。但其实男主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左右,他如此矛盾。隐喻太多,反而更显声画优美,火车桥段,每一段截图出来都体现出摄影之美。
摄影真的是太风骚了,推拉换焦镜头看得人一阵阵酥麻,蒙太奇剪地不能更恰到好处,爱情友情亲情童年阶级谋杀婚姻混杂在一起,贝托鲁奇的政治呈现始终是魂。同性欲望压抑感竟然成了暗流决定主人公的人生走向,两位关键人物的外在形象惊人的相似。
同流者个体的心理展示与法西斯运动的历史剖析,表层叙事与深层象征完美细腻地合二为一【10】
一场集体无意识的迷狂。对集体主义生活和简单幸福概念的认同,对一旦可能失去他们的恐惧,使得人们能保持顺从和沉默,容忍一个以谎言为基础的社会,既是受害者又是支持者。虽然直指法西斯主义但又好似在影射任何一个政权。隐喻无处不在、摄影出神入化,老贝的最佳电影。
凶手!他杀了一个政治犯!他是个同性恋,纳粹分子!
#重看#保留了原著中“渴望证实自己的被原罪所破坏的一生是正确无误的”这一主旨,在Vittorio Storaro精妙绝伦的摄影中感受“我们大家都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失掉了我们的天真无邪,这就是正常状态。”相比原著中大量长句叠加的内心戏,影片更着力于闪回记忆对终其一生笼下的阴影、时空跳跃的缝合、精心酝酿的构图与光影盛宴,贝托鲁奇再次以性和政治味身份诉求,跟随一个妄图“随波逐流”的人在蓝色夜幕的巴黎混沌沉沦。1、意识深处对同性身份的不敢直视,结婚只为成为“正常的人”,而结尾的“真相”让他明白——自己从未成为“同流者”。2、男主的毕业论文关于柏拉图的洞穴理论,暌违多年师生重逢,一个关窗一个开窗,影子的形成&消失——他并未努力走进「真实」世界。3、空旷的、压迫的巨大建筑下,人是微渺的存在。
概念都以文本说一遍,再用镜头语言的构图调度进行不断加深:“洞穴喻”中的影子与开窗后墙上突然消失的影子,仿佛这个世界是“盗梦空间”里的一层(光影处理方式如卡拉瓦乔的《召唤圣马太》),相似作用的场景还有一场模糊时间线、黄蓝色调跳切的车窗外景;集体意识/人格面具与舞会中突然簇拥的人流;同性恋性取向的自我催眠、遮蔽与最终明示出闪回的可信/不可信,社会不知不觉让你被均化成一具想要追求平庸的皮囊;从头至尾不断强调秩序性的建筑物、场景细节及人群,马塞洛永远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对于这个终其一生想要成为同流者,却永远只能“扮演”同流者,在刺杀的路上“闲庭散步”的荒诞人物,似乎仍能回到洞穴喻中进行理解。法西斯主义的狂热与虚无中,有多少是身处群体中的扮演性存在?
真是近乎完美啊。更多点了解时代背景应该会更有趣。几个时间段剪辑在一起,摄影漂亮。特林提格南特年轻时候帅
马塞洛对于暗杀教授之事原本是心有抵触良知挣扎的,宗教原罪与安娜暧昧尚在其次,关键是他觉着教授是自己的老师大致也算个好人,所以第一时间没有接信转身躲进了厨房(偏偏是中餐馆和茅台酒?)。可之后当舞会现场教授出示“空信”道出试探真相,马塞洛突然下定了决心!并呼应了之前俩人重聚时的书房对白,“台词华丽。可你走了,我变成了法西斯。”……说明贝托鲁奇对于纯粹的政治人物,无论左右皆持否定立场。教授的死对头墨索里尼势力被贬讽地更为直白频繁,其中又以教堂祷告马塞洛与神父那段问答最为犀利,“今日救赎明日将犯之罪……我非来自颠覆阵营,正好相反,我是要消灭他们的人!”……这也是为什么雾林截杀的高潮大戏,几乎所有悲情渲染都送给了随行的安娜。教授本人的死法倒更有几分吊诡地像是东方快车的情景再现!
绝无仅有的在摄影,镜头运动,布光,色彩,剪辑,配乐上均树立影史新高度的神作。黄与蓝的主题色,一如火车爱抚时窗外的夕阳与蓝夜。精神病院的纯白秩序。老贝标志性的首尾光影时间魔法,洞穴寓言,法西斯盲者与同性诱惑。在情欲与罪孽中沉沦,于弑父与寻父、离轨与臣服间辗转摇摆,随波逐流的人。(9.5/10)【2020.8.1.上影节梅龙镇重刷】追求与中产上层人士看齐、懦弱而纠结的男主。玻璃后的三胞胎女歌手与各种整一、空阔而古典的建筑均透现出法西斯式的同流精神。与未婚妻见面时的百叶窗光影太有感觉。倾斜镜头。庭院秋叶随风起,雪地树林刺杀急(唯一的手持晃镜段落)。童年时穿过纷挂的白床单似[末代皇帝]。蓝色滤镜的巴黎。男主窘然面对卖花女与流浪儿高唱国际歌。中餐馆里,犹疑男主与上司见面,身旁摇晃的黄色吊灯。手拉手群舞与被裹挟夹紧的男主。
电影开始头一个小时我一直在想这是不是费里尼还是安东尼奥尼的片子,看到舞会又开始想这是不是维斯康帝的片子,搞到最后又问这是不是影子部队...很难想象这是贝托鲁奇的作品,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这场人性的悲剧,一记重拳砸在心上。
迷人之处在于塑造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男主角,一个集爱欲、恐惧、懦弱、不知所措于一身的法西斯主义者——事实上他内心深处不认同任何一种主义,真正影响他价值判断的是老旧的天主教道德伦理观,他被此束缚、折磨、扭曲,从而转身在历史的夹缝中将自己伪装成顺应社会的精英分子,而在贝托鲁奇看来,这两点可能正是法西斯主义诞生的温床:失落的传统道德(历史的某种断裂?对父权的反叛?)在激进社会体制的不断冲击和狂热改造下,形成了一种历史的双向选择,《白丝带》也是如此。摄影、色彩、调度以及取景(建筑)等等有种歌剧感,算是贝托鲁奇奠定个人风格的作品。[补充]之前忽视了影片叙事结构的重要性,倒叙结构反映的心路历程制造了悬念——解救或是旁观爱人之死,同时也重塑了“同流者”逐渐懦弱的心路历程——个人的也是民族历史的。
从中餐馆喝茅台到结束接连堪称神作的调度剪辑,把处于漩涡中随波逐流的个体和群众完美刻画。惊叹不到三十的导演摄影双剑合璧的创作力,贝托鲁奇擅长把情欲身世结合到政治运动中,斯托拉罗的光影场景各种镜头移动都太神奇了,爱和红里的老头年轻时气质魅力十足眼神里充满复杂,国际歌意大利国歌。资料馆。2023.4.3香港電影節圓方4K修復版。
有什么影像能比最后一幕更鼓舞人心又寒毛悚然呢?门廊里迎面而来的人群,他伫立,在摩肩接踵的人潮里艰难地站定,这一刻是卑微,怒意,觉醒,狼狈,叫人怜恤的结合体。但是他仍然没有抓住真实,在街灯和火光的交映下,他的脸上写着怀疑论者特有的无知,痛苦和希望。
【B+】被简介误导以为是个政治阴谋片,其实讲的是随波逐流的可笑人生。布光牛到人咋舌,频繁的插叙跳叙,理解难度略大。贝托鲁奇有一种东方人的含蓄。
本片在摄影和剪辑上都有颇多可说之处,带着极强的那个时代的印记
小说电影不管先看哪个都会损害看另一个时的乐趣,电影固然作为独立作品存在但既已读过小说很难不作比较,尤其是感觉导演没有把握主人公怪异独特的精髓(对本性的恐惧)时很难不感到失落。贝托鲁奇的富丽影像与流畅情节性跟原作气氛完全不同,不过确实花了很大力气囊括情节和画面隐喻
四十年前,一个三十岁的意大利共产党员,用最牛B的电影镜头,拍了一个法西斯党徒的故事,故事里有几座奇妙的建筑,和世上两个曾经最漂亮的女人。我爱这电影